“听高桥说,‘樱’社由‘爱国社’变身而来,其实与明治维新时期的‘玄洋社’、‘黑龙社’乃是一脉相承。有个叫头山满的老头子是其一个多世纪以来一以贯之的精神教主。这个组织最崇高、最神圣的奥义就是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众人越听越糊涂了。
“对,毁尸灭迹。就是彻底毁掉高桥手中的那两件宝贝,不留一点痕迹。”
张村长听了半响儿,实在忍不住了,嗡声嗡气道:“简直胡说八道哩,谁不知道小鬼子贪得无厌,见啥要啥。他们能平白无故毁了宝贝?”
“高桥就是这么说的。据他他说,‘樱’社是日本最狂热的极右翼的组织,他们的最高宗旨就一条:不惜任何代价和手段保住天皇的神之荣誉。”刘金铭眨着点漆般乌黑的两只眼说。
“去他妈的。”张村长气的咬牙切齿。
顾警官却陷入了沉思。“皇国史观”、“尊皇、攘夷”、“神武正统论”、“法西斯主义”、“国家恐怖主义”等等,这些一脉相承、牵三挂四的词汇,如风中的符篆,在他脑海里凌乱飞舞。“可这与毁尸灭迹有何关系呢?”顾警官问道。
“说实在的,这些小日本,我也是实在搞不清。有次和高桥吃饭,他居然说自己是村上的羊,所以要被宰掉,简直莫名其妙嘛。这个日本人总是酒后犯神经,胡说八道。”刘金铭终于望见了兰若,见她已渐归平复,正用双手拢头发,嘴里噙着一根紫色发带。
“村上的羊?哪个村的?”张村长舔舔嘴唇。
兰若冷言道:“哪个村的?怕是村上春树的羊吧?”
周密扭头看了看兰若,回头便问冯思远:“有没有看过村上春树的《寻羊冒险记》?兰若老师是对的,高桥说的一定是那只羊。”
冯思远点头道:“一只背部带有星状斑纹的褐色绵羊钻进了日本‘先生’的脑袋,使他成为了无所不能的人物,千百年来这位‘先生’控制了日本社会的所有财富,更控制了所有日本人的精神和灵魂。而明治维新以来,极右翼势力更是把他做为膜拜的图腾,不顾一切地推进带有强烈军国主义性质的所谓现代化。”
“说的精彩!”顾警官对着听得目瞪口呆的张村长说道,“这只羊,控制着日本这艘大船的船底。它一拔塞子,日本就沉没了。”
张村长听得此言,立马像孩子般拍起巴掌来,“好好,沉了好,早就该沉了。”他乐了好一阵,瞪着大眼又去质问刘金铭,“是你把那只可憎的羊给干掉了?高桥那货的头发真是褐色的?”刘金铭一脸的哭笑不得,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众人身后一阵骚动,大家伙扭头循声看去,见牛自发与弓幺儿两人分头趴在崖壁的角落里,四脚朝下爬来爬去,活像的两只巨型的雄性锹甲虫,怪异的举止把天坑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干什么?你这俩儿货儿耍啥怪哩?”张村长照着弓幺儿的屁股就是一脚。“胡闹嘛。”村长到底长期接受着顾全大局的养成教育,才不会轻易受到干扰呢。他扭头问刘金铭,“刚说道哪啦?羊,还是啥的?接着交代,顾警官审你哩,不许儿戏。”
“反正,高桥就是想把手中的宝贝尽快出手,然后就去东南亚隐姓埋名起来。”刘金铭回答道,一头明晃晃的青皮,闪了人眼。
“为什么在你的书店交易?不怕太惹眼吗?”顾警官问。
“我一贯如此,在我的三楼柜台上看货。一来嘛,我们三楼柜台展示的全部是金石书画、高仿印章和一些像封泥拓片的小众玩艺儿,正好可与我们的货鱼目混珠,这样可以避开方浜路那些瘪三的耳目。二来嘛,我们一楼的店员小杨、小马两人老拎得清,总是给我打打马虎眼,当然啦,免不了要给他们分些米的。”
“高桥那天带货了吗?”
“带了,这家伙不知咋想的,居然穿了件和我一式一样的T恤衫,我看到心里觉着老不适宜。这会让人家误解我们的关系的呀,两个老男人一天到晚轧在一起。你知道顾警官,他也是老单身,现在上海滩上这种人不要太多哦。”
顾警官一摆手,打断了刘金铭的随兴发挥。
“可是我一上手,立刻就搭出那件玉虎符不真。”刘金铭面露得以之色。
“假的吧?”张村长嘿嘿笑道,“小鬼子有啥是真的?”
“不够代,差得远,民国初年琉璃厂高仿。值不了几个铜钿。”刘金铭一边颠着脚,一边说道。
“我就说嘛。”张村长摸出打火机打着,又吹灭。
“玉符有刻字吗?”冯思远抑制不住好奇,抬头问道。他和周密一直蹲在地上护着宝匣。
“有刻字。是‘受命于始皇帝’六字隶篆。”刘金铭一脸的惊讶,他显然没料到冯思远如此能掐会算。
周密却笑出了声:“要是我就刻八个斗大方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有啊,也有啊,这种传国玉玺我们书店的三楼柜台不要太多哦。米黄玉九龙、纯铜盘龙,还有那个和田玉貔貅的印玺有18斤的重量,在巴拿马获得过……”
“说凶杀案吧。”顾警官一直紧绷的脸庞露出一丝轻松。
“高桥这次很奇怪,他只要现金。我只好到二楼打电话给银行,预约人民币现金和日元外汇。你知道,银行死板的很,只能按5万美元的额度提取日元,而且都是一千元面额,没有一万元大钞,我只好再打电话托朋友解决。”
“他没有卡吗?”
“好像没有。我跟高桥向来搞的都是易货交易,从来和现金不搭界的,唯独这次是个例外。以前高桥请客,付账都是用万元大钞,所以我总是开玩笑称他为一万元先生。”
“这路货色总会贴身放一张一万元日钞,因为那上面有他们极右翼文化领袖的牌位呢?”顾警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