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挽璃……
他应是真的沈长离了。此番前来,不过是因为要救楚挽璃。
幻妖笑了声,“沈大人,这楚姑娘,能被大人如此记挂,可真有福气。”
倘若和沈长离硬碰硬,她毫无胜算。她擅长的幻术,对一个精神这样强大、无懈可击的人也毫无用处。
可是,倘若抓住了他的软肋,事情便完全不一样了。
幻妖指着身后水镜,“楚姑娘如今是主动沉溺在我的幻境里,看来,是个极好的美梦呢。”
她玉手一挥,属于楚挽璃的那一抹生魂已被从众多灵体里分了出来,她似感觉到了什么,想冲出水镜,却被那层覆盖的白雾无情地阻了回去。
见沈长离神情丝毫未有触动,甚至未曾多看一眼。幻妖极为失望,他显然不是耽溺儿女情长的男人,纵然心里有想法,也很难表现在脸上。
幻妖一咬牙,又看向一侧的白茸,表情反复变化,“或者大人可与我做个交易。要知,三魂离体,时间越长,神魂受损便会越重。伤到了根本,此后要弥补,便可难了。”
“大人,只要将这小姑娘予我,我便放了楚姑娘并其他生魂,再散去白雾,发誓再也不踏入此地半步。”
“如此可好?”物伤其类。她以为,沈大人应也不会将事情做得那么绝。或许是因为烙印在血脉中的压制,她在他面前极为难受。
白茸的心缓缓提了起来。纵然她知道他如今已对她无意,可是,亲耳从他嘴里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长离缓缓转向了空中的幻妖,似笑非笑,“你可是在威胁我?”
白茸悬着的心放下了。她忘了,他最不喜欢被人威胁。阿玉虽然寡言,从小性子便强势,此话算是触及了他的雷区。
她心里发苦,又觉得这个世界荒唐可笑。
几年前,她还是个沉溺看话本子的小姑娘,曾天真地去闹过沈桓玉,反反复复问他,说假设有一日,他遇到了更喜欢的姑娘,她们都遇到了生命危险,救她还是救那人。
沈桓玉说不可能有这种情况。白茸非要追问,假设有呢。他冷静地说,在他断气之前都不可能有,他有一口气,她便不会有这种危险。以后,她定会活得比他长。
她脸红红的,有点高兴又生气,踮脚去捂他的嘴,叫他不要乱讲什么断气不断气的,却被他不动声色轻易捉住了两只手。
她方才发现,自己离他那么近了,两人呼吸相闻,少年沉湛灼热的琥珀色眸子里,满满当当全是她。她只觉自己方才捂过他唇的手心都烫得惊人,慌忙抽回了手,脸更红了。
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那时的无心戏言,数年后,竟是一语成谶。
见这幻妖废话如此之多,沈长离的耐心已经差不多用完了,他做事不喜拖泥带水,当断则断。
他没动剑,用剑气割破了手掌,几滴鲜血洒落在了水镜之上,像是熔岩滴入了静水,那水镜上陡然冒出阵阵刺目的白雾。幻妖已爆发出尖叫,躯体陡然剧烈变化。
她身后,那一整面墙中的傀儡竟然都骤然动了起来,朝她扑来,腥臭的味道瞬时扩散开来。
白茸以前对妖没有太多的认识,如今,看到这一堵人墙,方才对妖的残暴有了新的认识。
她从地上起身,拔剑护住了自己。
他不在意她,她也得自己保护自己。
她手中沉寂已久的袖里绯却忽然出声了,极为精神振奋,“是那日那个剑修来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闹着想和他决斗么。”白茸微微喘着,“他现在来了。”
袖里绯,“……”
它道,“我刚睡醒,现在状态不好。”
“你怎么又弄得一身伤?”它嫌弃地说,“我跟了你,天天没事受伤,我的实力都完全无法发挥出来了。”
白茸,“……”她擦去鼻尖汗水,平心气静道,“那你也可以不跟我。”当时在剑阁,不知道是谁非要选她的。
袖里绯登时不做声了。
沈长离手掌上那一道伤口转眼已愈合,水镜中的生魂,却已经尽数乱出。
天空乌压压的,电闪雷鸣,盘桓在城镇上空的白雾,一时竟也有溃散之相。
白茸不知他的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莫非因为修为高?还是因为特殊的功法?
幻妖本体声嘶力竭,“沈桓玉……你……”
她话音未落,镇妖的剑阵已经压下。那团变化的雾气,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竟陡然被凝形成了一颗珠子。
白茸压根没有看清他到底是何时结阵的。这不是白茸第一次见到他除妖,依旧和第一次一样,利落、凛冽……甚至有些冰一般冷酷的残忍。
白茸分神的这一瞬,一只傀儡在朝着她直冲而来。
她回身,只来得及平砍而出,那傀儡手臂被深深割破,却依旧保持着往前倾倒的姿势。
白茸陡然发现,这面色青灰的傀儡,竟是之前那个清秀的青年,虞家原本的少爷,幻妖上辈子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