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爱,你们老师咋说的,下周还上不上学了?”
何晓爱今年十二岁,上初中,此时正蹲在木盆边上把散落的鸡毛捡起来。
偶尔摸到一两根毛色艳丽又好看的,便会收藏起来,往后绑成毽子。
“老师说要是雪太大就不上。”
她半抬头,两条半长不短的辫子上的红头绳鲜亮明艳。
厚实的棉袄外面是一件小碎花的褂子,还是当年何瑞雪穿过改的,裤子是捡的她姐姐的,膝盖上打着两块补丁。
何晓洁骑车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裤子当即就破了两个洞,在床上躺了三天。
等她恢复过来之后再也不肯看到这条裤子,王桃枝骂她败家,倒是没有逼着她穿。
反正家里孩子多,改小了总有人适合。
何春生摇头,“你们现在上学时间是越来越松快,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晓友都半个月没去上学,也不知道高中的那几本书学进去没有。”
何晓友今年十六岁,已经初具青年人的风范,长得倒是俊俏,只是皮肤有点黑。
大概是正在抽条,显得格外瘦,两双腿还不如院子里的细树干,何春生都怕风把他给吹倒。
其实他的饭量是家里最大的,早上三个大包子,回来要吃两碗半的饭,依旧大半夜喊饿。
还好何春生今年涨了工资,上面两个大的也不用操心,不然家里迟早被这几个孩子给吃穷。
何晓友合上正在看的书,按压着眼眶,说,“我就是想上学老师也不敢教啊,连校长都被下放了,老师就算上课也不敢教正经的文章,一下课溜得比兔子还快,我好多问题都不懂。”
“不懂就问你姐,她也是读过高中的。”
何晓洁连忙摆手,“别问我,高中的知识我早忘记得差不多了,而且当初我的成绩也就中不溜,哪有本事教他。”
何春生瞪了她一眼,看向何瑞雪。
想到她长期吊车尾的成绩,又把目光转回来,显然并不打算指望她。
“读书厉害有什么用,又不能考大学。”
何大根正在烧火,冷不丁冒出一句,语气满是惋惜,“咱们家读书最厉害的是夏生,回回都能得第一,同班的男孩子被她压的抬不起头……
从前读书就会有出息,以后还不知道咋样,再继续下去,我们乡下人可就没有一点出路咯。”
“爸,我想下乡。”
何晓友的语气平淡,却宛若一阵浩大的电闪雷鸣,差点把整个院子的人掀翻。
“你个兔崽子说什么呢?”
何春生以为听错了,见他又说了一遍,气得在原地打转,指着他的额头数落,“人家为了不下乡想尽办法,找尽了关系,你偏要往那里钻,真当乡下是什么好地方?
当初主动报名的人有多少后悔的,你也是去种过地的,能不知道你爷爷奶奶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何晓友执拗地说,“我想好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的。”
王桃枝刷地起身,“我不同意,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咱家刚甩干净腿上的泥点子,才吃几年商品粮啊,你倒好,越活越回去,若是让祖宗知道,都要从地里爬出来教训你!”
“我都清楚,但爸妈仔细想想,你们有四个孩子,总要有人下乡的,不然人家能放过咱们?”
在父母的严厉阻拦下,何晓友并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
他琢磨这件事已经有一年了,自觉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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