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过去与唐不睦,大唐联手吐蕃对其多番打击,使之势弱。也就十来年前吧,当时的吐蕃大论禄东赞亲率十二万大军渡河,攻陷了白兰王城,吐谷浑算是被灭了,大批吐谷浑人东撤归入唐土。看玉热多的年纪,至多二十一二,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一批撤入大唐的吐谷浑人之一,虽然记忆未必深,但家中只要还有长辈在,她多半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唐人。
进屋这么久,苏令瑜没看见除了玉热多以外的任何人,看这地方的生活痕迹,她也像是独居。莫非是孤女?那就有得推敲了。
玉热多自然不知道苏令瑜心思的转圜,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话似乎都好说了,她自顾自道:“我从小就知道,世界上有两种人不可以信任,一是突厥人,二是吐蕃人。至于唐人,既然寄人篱下,除了试着相处,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你是怎么跟这桩案子扯上关系的。”
“原本也跟我无关,我只是恰巧看到了。”
“恰巧?”苏令瑜笑了,“世上有这么多恰巧吗。”
你又不是刘宝伤。
玉热多嘴硬道:“那比较聪明也不是我的错吧?我从小就住在交城,这里的外商都只在特定季节出现,平时看见吐蕃人和突厥人,我都会格外留一个心眼。今年我就注意到有一队吐蕃人,说是来做生意,其实也根本没带什么货品,来得也不是时候。我就想,他们会不会别有用心?我就仗着住得近,经常留意,渐渐发现他们在别的事上也不太对劲。”
“说具体点,怎么留意的,又是哪里不对劲?”
“…你。”玉热多显然是对她的打断不满,但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嘴里刚冒出来这一个字,又自己忍回去了,老老实实解释道:“就是平时多注意一下,人多的时候稍微跟着他们走出去一点儿,我一个小民,还能怎么注意?只能怪他们做事不小心了,这样也能被我发现…就是吐蕃人死的那天,我发现那个突厥人出去的时间跟往常不一样,他一直以来只有午晚两餐饭点出去吃一顿汤饼,那天却在午饭后不久又出去了,而且看样子很警觉。我想,这事八成有蹊跷,就冒险跟了跟,就看到了……”
玉热多似乎紧张了起来,或许是回忆目击的画面让她觉得不适,“我怕他发现,就躲得很远,慢慢地跟,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索性运气好,没真的被甩掉。我远远地看见他闯进一所宅子里,就是你们在查的那所死了人的宅子,闯进去不知道干了什么,没多久就拖出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用一根麻绳把人吊起来拖上一座平房的房顶,把人扔下去,然后很快地跑了。我当时害怕,没敢喊,但我亲眼看见,就是他杀了那个吐蕃人!”
现场勘察的时候,临街的地方确实有一座平房,县衙也怀疑凶手是在这个位置抛尸的。然而有一个问题,一座临街的平房,也并不是很高,人站在屋顶几乎没有任何藏身的办法,即便当时街上人并不多,大家都在忙活自己的事,然而把一个成年男子从房顶抛下,而后迅速躲藏起来——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人目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