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小时之后)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想。难道纪印和戴秉读都死了,而这里的警方要扣留飞机调查死因?或者至少扣留个别的人?尤其是我?
也真是的,先后两个?中国来的学者在奥曼机场倒下去,而且都瞬间没有了生命体征。
而且,他们都倒在了我的面前,或者脚下,甚至都跟我有过肢体接触,有一位甚至跟我有过语言接触,而且是那种别人听不到的或者不让别人听到的低调的语言接触。其实我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他在对我说话了。
而且,今天每个人说话都透出一种诡异的色彩。无论是童城,还是貌似瞬间死亡的纪印和戴秉读,还是这个在我背后忽然发话的云吴教授。他们都说着平时不会说的话,至少在我的感觉里,有着平时不会有的表情。
一切透着古怪。
一切让人难以捉摸。
章程终于忍不住去看他的手表时,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11点32分。飞机已经在滑行途中停了近半个小时了。
机舱里的灯光终于又亮了。有人站起来打开行李架拿东西。章程站了起来。
他本来只是想到要站起来。站起来后才想应该怎么动一动。否则这个机舱里的寂静也太压力山大了。听说在高空,飞机机舱里要保持一定的气压。可是,现在飞机还在地面上,气压已经如此之大了。
至少在章程的感觉里。
于是他向前面走去,走往拉着帘子的贵族区域。
那里有卫生间,还有饮料。
当然了,还有美女,或者帅哥。也就是俗称的空乘。
遇见的是她这位美女,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说:是你?
她说:是你?
他脱口而出,说的是家乡话,当然是汉语。大多数人,只要不是心机过深的人,脱口而出的话一般都是用自己的母语说的。
可她也用汉语向他反问,却出了他的意外。
她提完问题后用手轻轻地撩了一下额头上披下来的几根头发。让他想起了在警车上相遇时她那同样的动作。看来,她至少并不是仅仅为了给他看她的额头,让他验伤,而这本来就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章程的鼻子又动了。他闻见了她这个撩发动作散发出的一种独特的香味。
她说:您笑什么?
他说:没什么。你的额头怎么样了?
她说:没什么。不痛的。我照过镜子了,就是有个小红斑,头发披下来都看不见的。
他说:你是牛德堡华人?
她说:不是的,我是在中国,在国内应聘成为牛航员工的。这架飞机上还有一位是跟我同时在中国应聘加入牛航的。
看来她还是一个活泼健谈的女孩子。给人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可他却不是一个健谈的男人。他说:辛苦了!
他的意思是,这么晚才起飞,你们空乘比我们更辛苦。
她的回答却是:我姓艾。
他愣了一下,也许她听错了,可能把辛听成了姓。可是这样的错是他喜闻乐见的。
所以他的回应是:我姓章,名程,章程的章,章程的程。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话多的。
果然,她笑了,她撩了一下荡到耳边的头发,说:你这个名字好。我的名字也很好的。我叫艾晚亭。
他又愣了一下:艾晚亭?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其实他不是文学青年,小时候语文成绩也在下三栏里(假如一个班级的成绩分成十栏的话),可是在他需要的时候,中小学语文课本里的一些句子却会知趣地蹦出来。
她说:对。我名字的出处就是这两句诗。
他说:你爸爸是诗人?
她又撩了一下头发,咯咯地笑了:我爸爸是最不懂诗的人。他完全没有文学细胞,就是一个简单的办公室文员。
看着他期待的(故意期待的。只是因为飞机上无聊,真没有第二个意思)目光,她又咯咯地笑了,看来她很喜欢笑。而且她在笑的时候,几乎都会去撩一下头发,耳边的或者前额的。他知道,这就是一个习惯动作,毫无有些人说的那种表演的意思。她说:我爸爸妈妈是在爱晚亭认识的。其实我爸爸妈妈都不是湘庭人,只是他们那天不约而同地到了那里,爸爸是出差,顺便去玩的,妈妈是跟一个闺蜜去玩的。
他说:这个故事好。
她又撩了一下头发(说实在的,她这个显然是习惯的动作还真有点撩人。这是他之后的感觉。他的感觉经常是慢几拍的):我的出身真的很浪漫的,因为我的父母爱情来得浪漫。后来他们不避讳,在我面前反复地讲那个故事,说是我爸爸当初喜欢的是我妈妈的闺蜜,可是我妈妈的闺蜜那时有男朋友的。本来他们就要分手了,也没打算加微信什么的。只是后来说留个名字也好,这是我妈的那个闺蜜提出的。两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后,三个人的六只眼睛都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