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盯着张同敞看了半晌,“大人,既然如此,末将就只好说声抱歉了。朝廷都跑了,还指望我们这些大头兵当替死鬼,别的人我管不了,但是这些兄弟们,不能在这里白死了。”
马林对着张同敞拱了拱手,转身下了城,大吼道:“弟兄们,咱们在这里坚守十几日,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愿意走的,都跟老子走,不愿意走的都留下,老子不勉强,你们自己决定。”
士兵们听见马林的话,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马将军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要知道,张大人还在城墙上看着呢。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谁也不敢动作,伤兵们在战友的搀扶下纷纷站立起来,看着张同敞的方向,谁也不敢说话。
马林环视一圈众人,“老子说得很明白了,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愿意走的就跟我走。张大人让大家自己选择。”
就算是大头兵也知道,一旦他们走了,古漏关肯定是失守。可是活命的希望就在眼前,正如马林说的那样,谁不想活下来呢,乱世之中,活下去就是人们最基本的需求,如果都不想活了,那干脆跳河或者找个地方上吊去算了,何必还要打仗,还要当流民,不都是为了求得一条活路。
这些大头兵执行任务的时候就知道这一仗是九死一生,但是没办法,当兵吃粮,上官有命令,出发前又发足了粮饷,他们不打是不可能的,但现在,等于是在执行额外的任务了,建虏援兵已到,明廷却抛下他们撤了,要说这些士兵还有多少战斗意志,那可就要打个问号了,只不过是因为张同敞在这里硬撑着,所以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马林话音刚落,站在张同敞面前的一个千总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抱拳道:“大人!对不住了!”一撩披风,转身便下了城,一人带头,必然有人效仿。剩下两个千总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也抱拳道:“大人!末将也对不住了。”同样转身走下了城头。
一传十十传百,本来没有动作的官兵看见上官都带头了,当啷当啷,兵器能在地上的声音不断发出,瞬间就有数百人扔下兵器转身下城。
张同敞望着这些官兵,长叹一声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全完了!”
他回头看了看剩下的一个千总道:“怎么,何将军,你不走吗?”那姓何的将军原本就是古漏关守将,这里算是他的地盘,他苦笑一声道:“大人,我何某人本来就是古漏关的军将,防守古漏关乃是末将本分,不仅仅是我自己,下面这一千兵也是如此,其他人能走,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张同敞点点头,“也好,我张同敞乃是太岳公后人,无论如何,我不能丢了太岳公的脸。我愿意跟古漏关共存亡。”
古漏关后门,马林带着上千人集结完毕,这些都是愿意跟他出城的士兵,一旦他们出城,剩下在关内的防守兵力就只剩下七八百人,其中还有上百伤员,能战之兵不过五百余人,这点兵力还不够清兵塞牙缝的。
吱呀一声,后门被士兵们打开,马林最后一次回头,对着张同敞的方向单膝下跪重重抱拳,似乎是对张同敞说话,又好像是对士兵们说话,“我马林为了将士们的存亡,问心无愧,回去之后,朝廷是杀是刮,我马林一人承担,弟兄们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将军,将军!”士兵们围上来喊道。
马林大手一挥,“你们无需多言,命令是我下达的,有什么责任,我一力承担。”随即马林起身,对士兵们道:“走!”
马林将所有的军马和兵器铠甲全部留下,带着士兵们出了城门,伤兵们互相搀扶着,其他的士兵也是面色凝重。城墙上,留下的数百官兵只是默默看着出城的士兵,他们知道,一旦城门关闭,古漏关就成了死地,留下来的人,就只能跟城池共存亡。但是留下的士兵们没有一声怨言,因为张同敞也和他们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