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动作都是徒劳,因为扬州的城门不像小县城,是用门闩将城门给锁住的。扬州这种大城的城门都是铰链拉动的,如果上面的人不转动铰链,除非是用攻城槌或者炸药把城门强行炸开,否则仅凭人力,几乎不可能把城门打开。
城门洞里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已经被挤压得透不过气来,先前进入城门洞的人拼尽全力喊道:“别挤了,别挤了,我透不过气来了。”还有人喊道:“有人摔倒了,有人摔倒了,快散开,快散开!”
可是这些声音纷纷被汹涌的人潮淹没,倒下的人顷刻间被无数大脚踩在身上,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有就渐渐丧失了气息,还有的人被活活挤死在城门洞内,一时间城门大街上尸横遍野,大量尸体堆积在一起,很多人面色青紫,一看就知道是活活憋死的。
这种人挤人的场面之中,妇女儿童是最悲惨的,他们的身体本来就弱小,哪里是成年男子的对手,很多妇女儿童被活活挤死,南城守军眼睁睁看着这人间惨状,却束手无策。
一个小旗官哭喊着对一个把总道:“大人,大人,就开门吧,你看下面,那都是咱们的父老乡亲啊,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了小旗官的脸上,把总大吼道:“你他娘的哭个屁,你是不是傻子,你看看城外,到处都是八旗骑兵,你觉得这些老百姓出去能有多少机会活着?”
“可是,就这么锁在城里,迟早也是完蛋啊。”小旗官争辩道。
把总揪起他的衣领道:“你看看,你看看身边的弟兄们,你觉得谁能活着?啊?谁能活着?我们这些当兵的,国家危难之际,自然是要死的,这些民众,只能说他们的运气不好,我难道不想让他们活吗?可开城是个死,不开也是个死,你说,怎么选。”
“开城吧,建虏传令,三日不封刀!三日不封刀啊!”城下的民众一阵骚动,从城北逃过来的溃兵不断告诉民众最新消息,建虏竟然下达了三日不封刀的命令,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性命已经不可能有任何保证了。
人群更加疯狂地往前拥挤,所带来的结果就是更多人死难。
在大街的一个破旧院子中,两名少女和一个大约五旬年纪的老者正依偎在一起,老者手拿着一柄明军制式腰刀,将两个少女给护在身后。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一个少女,正是高衡当日在酒楼中碰到的那个北方女子。而另外一个女子很明显是南方女子的长相,皮肤白皙,瘦小一些。老者面色阴沉,警惕注视着外面的动静,透过破损的窗户和门板,外面全都是汹涌的人群。
老者知道,越是在这种混乱的时候,越有可能有人浑水摸鱼,比如劫掠财物、杀人越货什么的,反正这个时候也没有官府、没有秩序,所有人都是为了自保,他身后的这两个弱女子能有多少自保能力,一旦被坏人盯上,那是羊入虎口。
他们所处的这个小院子,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民房,只不过屋主肯定是已经背着包袱跑路了,房子目前是空置状态。方才老者三人逃到街上,看见人太多,如果继续往前挤可能会发生踩踏事故,危及生命,所以干脆现在这个房间里面躲一躲,等外面稍微平静一些再出去。
可这一躲,老者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他们好像是出不去了,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听声音,恐怕清军已经杀进城中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老者的眼神很坚定,他回头看了看两个女子,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她们绝对不能出事。
原来,这老者身后的北方女子叫做葛蕊芳,小名唤作嫩娘,她的父亲本来是蓟镇参将葛忠志,清军破关的时候,葛参将带领手下官兵跟敌军血战,最终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在临死之前,他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自己的亲兵队长,让亲兵队长突围出去,然后带着葛蕊芳南下,到江南去躲避兵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