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制好的石斛,一样能卖个好价钱。
待到她背着一箩筐威灵仙根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老头正盯着那一笸箩黄精发愣,辛遇躺在屋里安静养伤,看来他下午确实没再去刺激老头。
宜从心瞅了瞅锅里,空了。
果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辛遇比上辈子她的小弟还能吃。
她打来一桶溪水,一边准备晚饭,一边跟老头闲聊:“阿公,这黄精我想用黄酒制好再去卖,您觉得怎么样啊?”
宜从心没指望老头能回答。
她只知道,多和老头聊医方药材,有助于他精神稳定,顺便让老头多动动嘴,能让他大脑保持清醒,不容易发生老年痴呆这类的问题。
老头神色顿了顿,若有所思片刻,缓缓拿起一根黄精,开始默默清理上面的根须。
宜从心往锅里下完米,抬头看见老头越来越熟练的动作,不觉心头一动。
老头这动作,明显是个行家。
宜从心又盯着老头的手法看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锅铲,走近了他。
“阿公,酒制黄精,是先切片还是整根放入酒里头?”她试探着问道。
这些天来宜从心愈发清晰地感觉到,老头的脑子里像是有两条平行线。
医药是其中一条,清晰明了,且丝毫不受外界干扰;而个人生活经历则是另外一条,记忆混乱不堪,且很像受到过巨大创痛的样子。
老头想都没想,“整根放入,闷润后蒸制。”
其实先切片又或整根浸润,都不算错,但是整根浸润,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药物有效成分不流失。
当然,必然也更费工费时些。
老头讲的这种做法,是很讲究、很在意细节的制药行家才会选择的方式。
“蒸黄精一般用什么酒?”宜从心眼前一亮,接着问道。
“绍兴黄,最好是越城东浦的,鉴湖水打底的五年醇。”老头的眼神愈发清明。
宜从心心中一震,越听越奇,没敢打断老头。
老头的见识属实不凡。
他眼皮都没抬,接着说道:“绍兴黄分元红、花雕、善酿、封缸、香雪五款,善酿最适合制黄精,制出来的黄精口感和药效最均衡。”
宜从心还没听完,眼睛都已经瞪直了。
除了亲近、惊叹,她心中更是对老头又增了几分钦佩之意。
她原以为老头只是喜欢听医经药经,略懂草药,完全没想到老头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老人家明显家学渊源,绝对不是一般人!
可……他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上辈子宜从心在祖父母身边生活多年,对于和祖父一般年纪的老头,本就有一份孺慕之情。
这几日下来,她已经把老头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一般。
此刻,她不禁心酸伤感、又心疼不已,鼻子已然发酸。
她用力忍着落泪的冲动,暗暗下了决心:
等暑假结束就带着老头一起下山,不让他再一个人在山上孤独凄凉地生活。再找最好的医院彻底治好他的妄症,再也别时好、时不好的。
“阿公,你和我一起制药好不好?”出神半晌,宜从心揉了揉眼睛,拭去眼底水汽,轻声问道。
“制……药?”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忽而亮了亮,继而重陷茫然,似在挣扎,又似在找寻久远的记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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