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
徐贞观侧头听着小禁军的汇报,饶是心中早有预料,但真切地听到回答,仍不免微微走神。
恩,粗略算来,只这几个月里,他已经为自己办了多少事?
每一桩,每一件都完成的极为漂亮。
原本,这次委任赵都安为钦差,她是有些许忐忑担忧的。
京城与京外,看低都在大虞朝,但却是截然迥异的两个世界。
在京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赵都安能倚靠的力量,动用的资源,施展的手腕,都远超在外地做一条过江龙。
哪怕给了调集卫所士兵的权柄,与当地影卫的配合,但面对复杂的地方形势,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凯旋归来,仍是一件令她惊讶的事。
“赵卿,辛苦了。”女帝深深凝视他片刻,轻声说道。
“为陛下分忧,臣何苦之有?”
赵都安恢复舔狗姿态,慷慨激昂。
熟悉的姿态,熟悉的味道。
虽说,类似的话语朝堂上百官都会说。
但同样的话,给他说出来,就格外顺耳好听些。
徐贞观嘴角微微翘起,满意地点头,被舔舒服了。
她将毛巾随手丢在托盘上,又端起清水喝了口,挥手让宫女将盘子收走,并退出二人交谈范围。
“走走吧,顺便将此行经历,说给朕听。”
徐贞观朱唇轻启,裙摆已朝花园深处行去。
啊这……不给我喝一口吗,我也咳了啊,沾陛下的口水也没关系的……我不嫌弃你脏……赵都安遗憾地望着托盘远去,扭头跟上。
寂寥的御花园内,同样以菊花为多,却不如太仓艳丽。
“禀陛下,臣到太仓以后……”
赵都安落后女帝半步,边走,边将此行经历,娓娓道来。
他讲述的很仔细,从自己如何以“假钦差”吸引当地官员,暗访宋家庄,获取罪证。
到县衙内,审问孙知府,获得后者的投名状,再到后来,派遣影卫以镜子寻到王楚生,并于螃蟹宴上,一锤定音。
不加隐瞒地讲述了一番。
徐贞观安静听着,中间没有打断,只是听到末尾,好看的眉头不出所料地颦起:
“高廉……果然是他么……”
赵都安小心瞥她:“陛下早猜到了?”
徐贞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冷声道:
“敢将手探入银矿,且多年才败露,朕自不会相信,乃一区区县令可为。
那王楚生原为高廉提拔,便有怀疑,但终不曾确定,此人当真有这般大的胆子。非但贪墨官银,更犯下累累罪行!他如今在何处?”
赵都安如实道:
“已押去诏衙关押,听候发落,因急着回京,只将此人与王楚生带回,其余从犯,由孙孝准看管。”
徐贞观颔首,叹息自嘲道:
“京中好不容易安稳了,如今又轮到地方大员倒下,布政使……布政使……大虞总共才几个?”
她外表看似镇定,但赵都安敏锐从这声自嘲中,听出了女帝的怅然与失望。
每一个重臣,都是支撑这座王朝的柱石,站在女帝的角度,虽的确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
但起码眼下,在登基前几年,王朝内忧不断的时候,她对老皇帝时代留下的大臣,仍以拉拢委任为主。
高廉,也是一个。
然而,有些矛盾,却注定无法视而不见。
赵都安相信,倘若不是此案涉及“太仓银矿”,涉及“新政”推进的关键。
哪怕明知高廉有问题,女帝都未必会动。
或许只会派一个平平无奇的御史,走个过场,抓几个替罪羊。
怎奈何,高廉挡在了新政的路上。
或者说,此时此刻,朝廷正需要,以一个位高权重的地方官,来令天下官吏为鉴,展现上层的决心。
而派他亲自过去,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彻查,闹出再大的窟窿,也不惜的态度。
“罢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汇报的?”
徐贞观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调节好情绪。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在情绪把控上,也有了长足进步。
“哦,还真有几件。”赵都安认真道:
“那个送来举报信的宋提举,仍旧失踪。按王楚生的说法,是在他们动手前,就不见了,怀疑是藏匿了起来,但臣总觉得不对。”
“哦?”徐贞观奇道:“哪里不对?”
“说不好,”赵都安迟疑斟酌道:
“臣其实也没有证据,只是本能觉得不是这样简单,就说他留下的那些罪证,臣回京的一路上,也反复比对数次,总觉得太……完美了。”
“完美?”
“是的,就是太完美,除了没有明确的指向高廉等上层外,对王楚生相关人等的调查,资料详实,几乎不需要再做什么调查,将涉案人逮住,轻易就可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