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老二上酒……赵都安抱住黑漆沉重酒坛,手拍掉封泥,登时酒香四溢。
女帝袖子方才拂过时,周遭更有无形力场扩散,将冷风屏蔽在外。
于是这座“第一望楼”上,便也静谧下来。
头顶星空璀璨,地上万家灯火。
空荡巍峨的“天子楼”顶,珍馐美酒,孤男寡女……赵都安突然醒悟:
今日这般大排场,数百名宫中侍者皆在,哪怕知情人大多嘴巴严实,但难免流露出些许风声。
赵都安与女帝深夜密会……无疑会大大增加,二人“绯闻”的真实性。
这也是你的目的吗?贞观?
赵都安思绪乱飘,人已来到女帝对面,开始倒酒。
眼睛也不由自主乱飘。
女帝修为强大,身姿高挑,但终归低他半头,有经验的都知道。
身高差这个东西,不用太多,只要差一点,居于高处的,便可对低处一览无余。
何况一坐一站。
虽说女帝为彰显威严,领口颇高,裹胸用力,人为压缩规模,令人无缘一睹山谷风光。
但纤长鹅颈顺延下去,惊心动魄的弧线,令人遐思。
“哗哗……”
清冽酒液激荡而出,将女帝面前瓷碗几乎蓄满。
赵都安才挪开酒坛,盘膝坐了下来。
忐忑抬头时,却见女子帝王清亮的眸子,静静审视他。
无来由的口干舌燥……赵都安有些怔神。
这还是,他初次这般仔细,看清她的正脸。
两次磨墨时,上次逛花园时,皆是侧颜。
至于上次一同吃午膳,赵都安心头惴惴不安,压根没心思审美,几乎是吃断头饭的劲头,也未瞧的仔细。
直到这时,偌大天台上,一圈火红灯笼高挂,桌案佳肴美味间,亦摆放有精致蟠龙烛台。
徐贞观浑然天成,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脸蛋,从未这般清晰。
黛眉如远山,玉骨乃天成,粉腮似堆雪,琼鼻尤挺翘。
骨子里的皇家威严,与女子修士的清冷出尘,融合一处,便成就了徐贞观世间独一无二奇女子的高贵气质。
“喝酒。”女帝声音清冷。
“哦……”赵都安给自己也斟满一碗,正想举杯,说个祝酒词啥的,前世酒桌上历练出的拿手本事。
徐贞观却已端起酒碗,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端的豪迈!
清冽酒液沿着嘴角溢出,循着雪白紧致的脖颈洒下。
赵都安忙陪了一碗。
“倒酒。”
“再倒。”
徐贞观一口气吃了三碗,赵都安也陪了三碗,他注意到,酒气给女帝吃下后,半点未曾溢出。
她在刻意锁住全身毛孔,刻意感受醉意。
旋即,才听女帝轻声道:
“你可知,朕为何今晚来这里喝酒?”
赵都安眨眨眼,道:“今晚月中,圆月正好……”
他语速缓慢,似组织语言,实则察言观色。
这是前世习得的,一个揣摩说话的小技巧,先放出半句,再根据上司神态变化,调整下半句。
与小说家基于读者老爷反馈,调整后续异曲同工。
察言观色之际,他道:
“但,月色虽好,总归常有,快意事却难得。”
宋人著《退斋笔录》中,曾记载,宋神宗欲斩一人,却遭大臣驳斥,未能如愿,神宗愤慨之际,发牢骚说:
朕快意事便做不得一件!
赵都安前世读到这個故事时,心下动容,猜测自古君王,多少有相似感触。
哪怕**顶峰的暴君,在其幼年初登基时,必也饱受制衡。
穿越之初,他曾以为,身负强大修为的女帝会不同,但这段时日观察下,却不然。
裴楷之的牵挂是子孙后代,徐贞观的牵挂,便是大虞王朝的稳定存续,亦或还有,想证明自己不逊历代帝王的心念。
她若一心求道,或可做个逍遥人,但偏生她要的,是缔造一个盛世。
那只凭武力,便不够了,从历史经验可得知,以暴力维系的统治的确可行,但只能局限于小范围。
一旦统治半径过大,暴力便会发生系统性失灵,背后的逻辑也很简单。
一个暴君的统治人群越大,那么敌视他,对抗他,试图推翻他的人群也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