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过来,眼睛笑成一条线,殷勤迎过来,又瞥见继子随意披着的单薄外套,伸手给他将敞开的衣襟紧了紧,口中道:
“天这般凉了,习武也该多穿些,出了汗最易染病。”
许是修为进境的缘故,赵都安最近又长高了一点,穿袍子时尚不明显,依旧是优雅阴柔的公子做派。
但只穿单薄外套,竟也有几分“魁梧”的意思。
尤其与身前给他整理衣襟的妇人对比,更显分明。
柳腰挺立,坐在桌边的赵盼十指撕着一枚柿子,撇嘴道:
“娘,大哥如今的修为,早无惧风寒了。”
恩,这是赵都安上次夜晚,与她说过的话,如今少女转述出来,心情莫名很好,有种在分享一个娘亲不知道的小秘密的感觉。
赵都安莞尔一笑,迈步入座,赵盼刚好将最后一条柿子皮撕扯下来,用水灵灵的手,整个递过来,微笑道:
“大哥吃柿子,昨日刚从树上摘下的。”
去太仓府出差时,就错过了中秋,如今京城中树叶纷落,柿子树上结出一颗颗火红色泽的柿子。
如一枚枚灯笼。
赵都安将柿子接过,道了谢,咬了一口,入口汁水清甜中夹杂一丝丝涩意,笑道:
“好兆头,看来今天有好事(柿)发生。”
……
用过饭,赵都安走出宅子,车夫小王已在外等候。
去衙门路上,秋风拂过街巷,地上有枯叶打着旋飘过,沿途树杈也显出凋零来。
莫名令他心头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
而这种奇异的预感,在抵达衙门后,达到了顶峰。
“都聚在这做什么?点卯了没有?”
赵都安进入梨花堂,就看到堂口里,一群锦衣聚集在一起,正议论着什么,气氛有些怪异。
“大人?您来了,”小秘书钱可柔转回头,圆脸上没有往日的笑意,而是带着一丝秋日的凉意,眼神复杂:
“您去总督堂一趟吧,督公下令说,各堂口的缉司到了都过去。”
赵都安一愣,想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滚回了喉咙,点头道:“好。”
扭头去了总督堂,沿途遇到的锦衣校尉,也都神色不妙的模样,三两聚集低声议论,于整个衙门内,凝成了一股压抑氛围。
赵都安踏入总督堂议事厅时,就看到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马阎、海棠、张晗等熟人都在。
“督公,您找我?”赵都安询问。
马阎瘦长的脸上表情严肃,示意他坐下,然后道:“知道了没有?”
知道啥啊……一个个咋都成谜语人了……赵都安摇了摇头。
马阎指了指桌子中央的一封类似拜帖、请柬一样的东西,道:
“今早这东西,出现在了衙门大门上。”
接着,旁边的海棠严肃地补充道:
“不只是我们诏衙,六部衙门,都察院……等几个重要的衙门外,都出现了同样的东西,里面的内容也都一模一样。”
赵都安伸手,拿起那张拜帖,双手展开,只见红色的帖子上头,用黑色的毛笔字写着四个大字:
“我回来了。”
除此之外,就只有落款处,一枚四四方方,中心以一枚黑色的眼睛为主体,四周粉饰花纹的印章。
赵都安一愣,只觉那印章有些许的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不由放下这帖子,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梳着高马尾,眼角点缀一颗泪痣的飒爽女缉司愣了下,旋即一拍额头,懊恼道:
“想起来了,你以前只是个禁军里的无名小卒,不认识印章也不意外,但若说起印章的主人,你肯定知道。”
对面,面瘫脸张晗平静说道:“国师。是那个死去的妖道国师回来了。”
赵都安愣住,先是茫然,继而属于原主的记忆应激而出。
国师!
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而且是如雷贯耳!
那是老皇帝在位时期的人物,赵都安那时只是个小卒,虽在宫中任职,但凭借他的地位,压根没有资格凑到贵人们眼前。
但也粗浅知晓,老皇帝驾崩前几年,因预感到自己寿命无多,便热衷于延寿的法子。
天师府的丹药、神龙寺的药草,吃了许多。
但人之天寿,难以强留,老皇帝也怀疑,天师府和神龙寺因要制衡皇权,而敷衍他,不肯出力。
所以派遣人尝试在江湖中寻找能人方士。
国师就是那时候入宫的,彼时自称无名江湖术士,所修神明,乃是大虞疆域之外之神,虽无法逆天改命,却可令人延寿。
老皇帝彼时已病痛缠身,病急乱投医,之前找来的诸多术士都束手无策。
无名术士出手后,只一夜,就令老皇帝焕发光彩。
老皇帝大喜过望,当即赐予重赏,并恳请他留在京城伴君左右,为此,更赐下“大虞国师”的名号。
这名号一出,顿时将名不见经传的国师推上风口浪尖。
张衍一自然不在乎这些,压根懒得搭理,但天师府内却有人不服,认为一个外来的妖道,上来就敢称国师,着实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