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整个京城笼罩在黑暗的薄纱中,城北的皇宫中却是灯火通明。
女帝所在寝殿外,一间用以会见外臣的房间内。
徐贞观面无表情,听完了臣子的汇报。
不久前,袁立与刑部尚书,以及新任的大理寺卿一同入宫,求见女帝。
徐贞观本已将要下榻休憩,又起身接见。
“陛下,王楚生之死,乃刑部护持不周,臣为尚书,当领全责!”刑部尚书率先表态,没有推诿,结结实实将罪责揽了下来。
闻言,余下两人也不甘人后,忙开口领罪。
房间中,立在光可鉴人的大殿上的立柱式灯罩散发出澄明的光。
徐贞观面无表情审视面前躬身领罪的三人,良久,不带感情地说道:“袁立留下。”
又对另两人说:“你们去外头等候。”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松了口气,不敢吭声,立即悄然退去。
等房门关闭,屋内只剩下徐贞观与袁立。
“陛下,此事是臣失职,不曾料到那些人竟如此丧心病狂,敢在京城做下这种事。”袁立沉声开口,脸色疲倦。
徐贞观抬起玉手,轻轻摆了摆,意外地平静:
“人在刑部大牢,非在都察院台狱,袁公不必如此。若说失策,当是朕失策,以为拔掉了裴楷之,拔掉了周丞,三法司彼此不再互相掣肘……
但,那两人经营多年,只倒下区区数月,衙门又岂会真的干净呢?”
“陛下……”袁立张了张嘴。
徐贞观却已站起身,缓缓殿中踱步:
“袁卿,你以为,杀他的谁呢?李彦辅?还是沈家?或是匡扶社?”
袁立沉吟片刻,摇头道:“事发匆忙,臣尚无法断定。”
无法确定……徐贞观瞥了他一眼,说道:
“袁卿认为不是李相?”
袁立深吸口气:“臣眼中的李相,不会这般愚蠢。”
徐贞观神态平静,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继续说。”
袁立忽地正色道:
“臣以为,幕后凶手是谁,可延后再查,当务之急,是此案后续。亦或者说,谁杀了王楚生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一旦传出,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如何想。”
徐贞观沉默了下,轻轻叹息:
“袁卿所言有理,那你以为该如何?”
袁立迟疑了下,说道:
“只怕那些人接下来,会以人死大做文章,臣以为,该当断则断,应尽快定罪,人虽死,但证词还在,只要顶住压力,将罪定下,便可捍卫朝廷威严。”
当断则断……徐贞观似乎在走神,好一阵,才不置可否道:
“袁卿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此事朕会思量。”
袁立愣了下,似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回答,眼神一黯。
陛下终归还是顾忌太多,束手束脚,不想落下话柄给逆党,在乎名声么?
亦或者,是在施展制衡之术,不想对“李党”出手太重,导致他代表的“清流党”势大,恐朝局失衡?
摇了摇头,袁立应声退下。
殿内只剩下徐贞观站在那一根立柱灯罩前,看不出喜怒,睫毛好似牵住了光。
俄顷。
房间门再次被推开,莫愁恭敬地走了进来:
“陛下,三位大人出宫去了。”
“恩。”徐贞观这才回过神,说道:“事情你已知道了吧。”
莫愁点了点头,神色严肃:“陛下,他们急了。”
“是啊,急了,看来朕终归是将他们逼急了,但越是家有恒产,脚上鞋子名贵的人,越胆怯,越能忍耐。
唯有赤脚的,逼急了才会咬人。可他们不是,只这点逼迫,不足以令这些人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徐贞观声音清冷,顿了顿,幽幽道:
“除非他们自以为,找到了新的主人。”
“陛下是说沈家……”莫愁抬头。
徐贞观转回身,身上质地厚实阵脚密集,虽是白色,但仔细看去,常服上亦绣有龙纹的长袍松垮垮在光洁如鉴的地上拖曳过一个半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