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怪癖……案牍库内,阳光从窗格刺进来,穿过一栋栋书架,洒在他手中的纸卷上。
“所以,这个裴念奴,不只是六百年前的强大古人,更是个动辄将说书人关进小黑屋的可怕家伙……”
“与太祖交手,不分胜负……恩,这里应该记录的,是尚未踏入天人境的老徐吧,但光这条战绩,也很可怕了,巅峰期假天人境界……嘶,岂不是说,与贞宝相似?”
“裴念奴……名声不显,起码我不知道,六百年过去,的确太多记载都尘封在了时光里,倒是老徐,你把人家画下来做啥,总归不会是念念不忘……”
赵都安杵在案牍库内,脑海中念头纷呈。
他合上书册,心中有了想法:
“按马阎所说,六章经内的人存在一定的灵性,可以沟通,我看样子是没可能通过武力,与这个裴念奴对抗了,那不如转换思路,投其所好……”
“正所谓,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只要准备充足,就没有舔不到的大人物……”
路径依赖了属于是。
不过,仅凭这三言两句的记载,还是不大够,赵都安径直走出皇宫,直奔衙门,准备接下来利用手头资源,搜集“裴念奴”的资料。
予以攻略。
……
就在赵都安忙于搜集资料的同时,高廉一案,也正式开始核查重审。
坊间的舆论风向,只是多方势力博弈的一个小缩影。
一夜无话。
翌日,早朝再开。
这一日,有人惊讶目睹,大群言官齐入金銮殿。
后传出,早朝上数十名官员联名,为高廉“请命”。
更奉上一份诸多官员签名的奏疏来,大意是高布政使名声在外,雅量高洁,有目共睹。
实难相信,竟会犯下那累累罪行,进而质疑诸多证据的真实性。
更有给事中当朝对诸多证据予以反驳,怀疑赵都安这个钦差被欺骗,高廉之入狱,乃为人所针对。
这一场在朝会,严格而言,并无实际内容,但政治意义却极明显。
如此浩大的请命,朝堂上也不多见,背后无疑是李彦辅为首的江南大族在推波助澜。
散朝后。
国子监中,亦爆发争吵,据说学子分为两派,针对“高廉是否被诬陷”一事,打起擂台。
不过,碍于证据颇多,仍是持“有罪”的学子占据绝大多数。
但,有相反的声音出现这件事,本身就释放出一种微妙信号。
白马监,后衙。
“李彦辅真有这种本事,如此迅速,令这么多官员表态?”赵都安坐在几乎掉光了叶子的老树下,好奇询问。
对面,是两鬓斑白,眼窝深陷的司监孙莲英。
因秋日冷了,老太监膝盖上盖着一张针织的毛毯,身上的衣裳也厚实了一层,这会笑呵呵道:
“李彦辅盘踞朝堂多年,底蕴自然厚实,但历经几次敲打,威信也落了许多,这次能如此反应迅速,倒不光是他的手段。
你可知道,昨日江南高家,与其正妻所出的家族,联袂而至,抵达京城,只一日的功夫,就拜访了足足三十多家府邸。”
南方士族的人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赵都安吃了一惊,然后挠挠头,心想自己好像压根没关心这个事,那没问题了。
他笑嘻嘻道:“您这在白马监悠闲度日,消息倒比我还灵通。”
老司监瞥了他一眼,“呵”了声,淡淡道:
“人在一个地方活久了,认识的人,总归要多些。”
赵都安深以为然,将手中擦干净的几枚冬枣递过去,笑道:
“所以,您是说,今早朝会上这一出,是士族在发力?”
老司监点了点头,靠在椅子里。
秋日天高云淡,京城的天空也格外澄澈,只有丝丝缕缕的几片云,飘在很高的地方。
“这只是个开始,庙堂上诸多势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天下,原本就是一个个士族瓜分把控,皇家无非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往日里,这帮南方百年大族不显山不露水,之所以如此,对朝廷的畏惧是最大的缘故,人一旦畏惧朝廷,便会想发设法,攀关系,渗透进来……
但畏惧,不意味着一味挨打,你小子这半年来,的确对士族动手的太频繁了。”老司监叹息道。
赵都安苦着脸,冤枉极了:
“我哪有这本事?您要说太频繁,那也是时间不够所致。”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百年底蕴的大家族。
赵都安何尝不明白?
女帝把控朝堂也好,推行新政也罢,最好的,最平稳的,自然是“温水煮青蛙”。
但虎视眈眈的八王,鬼祟的二皇子残党,会留下足够的时间给人烧水吗?
若全然为了稳定,哪怕明知高廉是幕后主使,也该假装不知道,先稳住南方士族集团。
但最终,女帝还是决定冒险,挟这半年来积累的威势,以临封官场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