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静下来。
李无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立即开始运气内视体察自己身上的一切——
原本空空荡荡的体内,那仿佛只有几粒水珠的“湖底”,正充溢着强大的力量,几乎将他填满……他觉得自己的解九宫快要圆满了!
这是……
赵傀留下来的。一个笃定的念头从脑海中升腾起来,这是赵傀所留下的力量,其中包含了金水镇人的祈愿、寿元。
随之而来的是喜悦与满足,李无相要十分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想法才能从这种情绪中稍微清醒一点,他要找的不是别的,而是赵傀,他到底死了没有?还是像上次一样?
这次没有其他想法冒出来了,好像外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无相沉默片刻,只得低声说:“好,多谢你的保底。我还以为非要到我死得再成枚茧子的时候——”
啊,本该是那样。但是因为刚才所做的一切——考虑、设计、缠斗、拼死搏杀……外邪喜欢这些东西,喜欢从尸山血海中乍现的寒芒。
李无相就叹了口气:“行吧,我能理解别人为什么叫你们外邪了。”
再没有其他的念头了,于是,等到喜悦和满足又如同潮水般褪去,李无相才感到疼痛。
不是具体的哪个部位疼,就是纯粹的疼痛,好像有烙铁在意识里狠命地压着、滋滋作响、油烟腾起!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刚才赵傀化作黑烟之后在屋子里冲撞一气,竟然叫将屋顶都击穿了好几处,现在明晃晃的天光洒落下来,正落在裸露的金缠子上。
他连忙挪动几步叫自己避入屋角,在地上捡起一块帘布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开始运转广蝉子的功法——暂时做过了赵傀的这一场,但金水镇上可还有个修行人曾剑秋!
他知道自己不是人了,在他看来应当是个邪祟吧?
前世的时候,合作项目时配合无间,但项目结束立即你死我活的事情他经历得太多了。
澎湃灵气冲刷周身,李无相能感到体表的皮肤正在愈合。起初速度极快,但等到身上剩余道道裂纹时,愈合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了。他停下来分神稍稍想了想——广蝉子“解九宫”的境界是要将脏腑的先天之炁炼到体表,无论他来处还是这里,先天之炁都是一个人最为难得、最根本的东西,如今这皮囊就是那么炼出来的,刚才只怕是赵傀动摇了金缠子、又将这身皮残害太甚,这先天是一时间难以补全了。
那现在——
他听见了脚步声。起初是两个人,远远的,稍后则变成了四五个,再是**个、十几个、几十个……怎么回事?
因为那脚步声不是由远及近地出现在陈家院门口的,而更像是不断地、突兀地冒出来的!
李无相将手探出布帘外,摸到了赵傀落下的那杆大枪。
然后他听到曾剑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哎,你还活着没有?”
稍隔一会儿:“赵傀?赵傀?”
李无相默不作声,看向几步之外的后窗。曾剑秋的声音听起来仍没有什么力气,而眼下自己体表虽然尚未愈合,但体内实则灵力涌动,远非从前可比。不过在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怎么想面对叫人为难的局面,那么……
但又听到了薛宝瓶的声音,稍带着些哭腔,好像从胸腹间很努力很小心地挤出来的,微微发颤:“李无相,李无相?”
他愣了愣,犹豫片刻:“我在,还活着。”
薛宝瓶发出一声激动惊喜的短呼,然后他听到了别的声音——像有很多人在院门口,因为他的声音而稍稍躁动、怯怯地说起话来。然后是曾剑秋的声音:“我的天,你的命是真大,那赵傀——”
李无相披着布帘站起身,贴着墙壁朝外飞快看了一眼——曾剑秋和薛宝瓶在院子里,院外则全是金水的镇民。刚才他体内的触须枯萎,到现在并未长全,所以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依稀瞧见的大多是斑白发色,神情也多为惶恐,是劫后余生却又惴惴不安的人该有的神情。
他就稍微松了口气:“赵傀不在这里了,应该是被我除了。”
人们安静了一会儿,好像没怎么听懂。这时听到陈辛的声音:“小仙师是说赵奇被他给除掉了,邪祟也被他给除掉了!金水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