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意浸透薛宝瓶的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李无相抓住她的手:“别怕。记得我说的话吗?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做,就没什么好怕的。”
薛宝瓶也抓住他的手:“那我们去告诉镇主?”
李无相用手指在她手背轻轻敲着,略出了一会儿神:“赵奇的手段比我知道的多,跟镇主相处得久,而且我的身份对他来说比较敏感。如果他不认账,镇主可能会更倾向于相信他,这就是打草惊蛇了。”
“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你我会很危险……你会很危险。还有……”
还有外邪的事。李无相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从前的他会把这种事都藏在心里,绝不告诉其他人,这是他那个行业内的潜规则之一: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尝试从任何人那里寻求慰藉,将自身风险降到最小。
他从前是这么做的,他记不清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后悔了。那样会把太多的压力积聚在身体里,他规避了外部的风险,但忽视了自身的风险,最后得到了近乎自我毁灭的结果。他需要一点美好,一点真心,来规避更可怕的事。
“还有我。”他轻轻叹了口气,“赵奇,可能在祭祀什么。记得我跟你说炉灶里的事情吗?赵傀用我做皇帝,用其他的孩子做文武百官,想要炼太一。我之前会想这只是一个形式,具体用什么炼呢?现在赵奇在每家每户藏了他画的灶王爷符纸,捉鬼的时候又说那鬼知道受用香火了……”
“我猜这个世上是真有香火愿力这种东西,实质性的、能被用得上的。赵傀炼太一,可能用的就是一百多个孩子全心全意地相信世上只有一个由百多人构成的大业的这种愿力,而赵奇借用的就该是家家户户对灶王爷的供奉、平日的香火气了。”
“我想他是在用这种办法,像赵傀一样炼什么东西。这种祭祀科仪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我真的很想要弄到它。”
“是……可以让你好好修炼的办法吗?”
“嗯。”
“那你能不能直接去问他?他都已经收你做弟子了,你不是说他今晚还叫你杀陈三咬,好试你的心性吗?”
李无相放开她的手,苦笑一下:“没错。但我应该是把事儿办砸了——我不该杀陈三咬。”
薛宝瓶愣了愣:“啊?”
李无相站起身叹了口气:“一开始我跟你想的一样,觉得他是要试我听不听他的话。但我杀了陈三咬之后,发现赵奇立即对我冷淡起来了,我就知道出了点儿问题。现在想,是另外一点——”
“你知道有的人,自己无恶不作,却希望自己的孩子要读书、要学好的吧?赵奇应该就是这一种。他希望自己的弟子听自己的话,可又不希望自己的弟子真的冷酷残忍——尤其是我这种在他看来天资极好的。今晚我听了他的话能杀陈三咬,将来我或许就能欺师灭祖、另投他人。赵奇这种心思实在别扭,但没法,我猜他真就是这么想的。这种人真烦死了。”
李无相端着碗又走了几步,到水盆边洗干净了:“你先走吧,先离开金水躲一躲。你年纪小,我不知道现在你被偷了多少阳寿,但看着也就是四五年。可既然我能看出来,就说明慢慢的别人也能看出来了。昨晚陈三咬家还招了鬼,我猜这说明赵奇要做的事情接近尾声了,你知道吧,那种力量积蓄到了极致,快要喷发的感觉。你躲上几天,到山里去,我这边呢……如果能从赵奇那里学到什么最好,实在不行,我现在也是个画皮的妖怪,我跟他来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