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铉与侍御史陈论、侍御史张志亮、侍御史郑和裳、殿中侍御史卢祜呈、殿中侍御史独孤元,勾结在一起,一直互相遮掩,蒙骗微臣,唬弄朝廷。”
“其中,陈论在查抄万年尉宅院的时候,故意将提前准备好的黄金放在万年尉家中栽赃陷害;侍御史张志亮与长安豪商卫旷称兄道弟,所受贿赂无计;郑和裳曾为妻弟隐瞒一起命案;卢祜呈任汾西令的时候,在已有九房妻妾的情况下,还抢良家妇女;独孤元贫贱的时候与刘氏结婚,刘氏又为公婆守丧三年,而独孤元在富贵的时候,却将原配妻子休掉……”
“此为详细奏折,请陛下明鉴!”
杨慎矜一口气弹劾六位侍御史,并取出一份奏折,弯腰将奏折托住。
高力士下台,接过奏折,转呈李隆基。
此时,朝堂上鸦雀无声,群臣们光看李隆基的表情,就知道李隆基是怒而不发。
一旦看完奏折,说不定会如暴风雨一样发作。
关键是,从杨慎矜的弹劾内容上看,不可能无的放矢。
就比如张志亮与豪强卫旷,很容易查到。
大唐严格规定,官吏不能和商人来往。
官与商要区分开,如果官吏,或者官吏的子嗣经商,属于大罪。
特别是将领经商,随便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扣下,都没地方说理去。
再比如独孤元休妻,看似只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却被杨慎矜拿到台面。
实际上不然。
《唐律》规定:有所取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意思是妻子无家可归,曾经为父母守过三年孝的,丈夫娶妻的时候贫贱后来富贵的,在没有德行失去的情况下,只要妻子满足一条,丈夫就不可以休妻。
《唐律疏议》又作了补充,妻子如果一直不生育,丈夫也必须等到妻子年满五十才能休妻。
孤独元的原配妻子刘氏,在独孤元富贵之前守候,并为独孤元的父母守孝三年,这种就算终生不得子嗣,也不能休弃。
而独孤元肯定是嫌弃糟糠之妻,在富贵后迎娶富贵之家的女子,让自己更有颜面。
这种在朝廷的官员选拔上是大失。和父母死后不去奔丧守孝一样,品德不及,终生不用。
杨慎矜对这些侍御史的弹劾,可谓直击要害,招招致命!
这就是杨慎矜为保全自己,向李瑄交的投名状。
杨慎矜在投靠李林甫之前,善于观察形势,以利己者而站队,谋定而后动。
这也使杨慎矜有机会找到侍御史的破绽。
当然,杨慎矜有一点是胡说的。
那就是卢铉建议用驴驹拔橛对付王忠嗣。
按照因果,卢铉多次使用武则天发明的刑法驴驹拔橛,就算矢口否认,也会算在他头上。
李隆基是非常怨恨武则天的。
因为在李隆基八岁那年,他母亲窦德妃被武则天召走后,一去不归。李隆基一直在宫门口苦等,没再见母亲一面,哪怕后来翻遍皇宫,也未找到窦德妃的尸体,这对李隆基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
太平公主在世的时候,权势滔天,那时候还是太子的李隆基评价武则天时,不得不说她是英明之主,但末了又加一句“祖母对我们李家太残忍了”,惹得太平公主很不痛快。
李隆基早已禁用驴驹拔橛,卢铉又弄出来使用。
这刑法确实吓人,李瑄只是吓唬一些诬告者,他们就把事情原委全部抖出来。
但卢铉也必然会因此遭重!
在李隆基观看弹劾奏折的时候,诸臣才反应过来。
卢铉、李珦、陈论、张志亮、独孤元等七人,好像全是李林甫的老部下。
他们依靠李林甫,从无顾忌。
走到街道上,从他们步伐上,都能看出额头上贴着的“右相党”三个大字。
等等……
杨慎矜最近不是和李林甫十分亲密吗?
怎么突然开始弹劾李林甫在御史台的一干亲信。
而且台院和殿院的侍御史一个都没落下!
有的大臣联想到李瑄拜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杨慎矜是御史大夫的副手,杨慎矜这是要投靠李瑄啊!
虽然许多大臣不满李林甫专权,但杨慎矜这也太没节操了。
官员变节与女子失节一样,为人不齿。
在大唐开放的风气中,官员变节还在女子失节之上。
大丈夫不可轻**于人。仕而弃之,则不忠,与同患难,则不智!
这句古话是对杨慎矜的诠释。
以至于忠和智,都被满朝文武所怀疑。
此时杨慎矜露出苦笑,他能感受到一道道目光落在他的背后,但他别无选择!
李瑄则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
而另一位主角李林甫气得七窍生烟,他的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第一次在朝堂上如此失态。
啖狗屎的杨慎矜,你这个前朝余孽,老夫应该早点杀了你。
一些不美好的回忆立刻涌上李林甫心头。
先不说韦坚那白眼狼。
杨璹那个狗东西背叛,让他失去吏部尚书,失去对大理寺的直接控制,他记忆犹新。
他万万没想到杨慎矜会背叛,而且一口气弹劾他这么多亲信。
杨慎矜和李瑄有仇怨,与裴宽有仇怨,没看到一点因果的迹象,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