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后方的营地里,薄薄的帐篷布挡住了炽热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水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希尔坐在旁边照看他,脸上的表情透着关切和疲惫。
“下士先生你醒了!”希尔看到路明非醒来,惊喜道,声音里掺杂着一丝松了一口气的轻松。
“其他人呢?”路明非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一股巨痛传来,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骼好像都裂开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力撕扯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和骨头,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路明非强忍着痛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希尔其他人都不在,空荡荡的帐篷里只有几张临时搭建的病床。
“他们都还在前线继续进攻凡尔登。”希尔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忧虑。
路明非默然,他的受伤,卡钦斯基的死亡,又或者那两个连队两百多人的死亡,对这场战争来说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战争仍在继续,那些还活着的人依旧要前仆后继地奔向死亡。这种无力感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路明非醒后没多久希尔也离开了,他也要奔向前线参与凡尔登的进攻。临走前,希尔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保重。”
路明非现在躺在战地医院的病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破旧的天花板上满是岁月的斑驳痕迹,他已经躺在这两天了,现在正在等待送伤员回普鲁士的列车。
希尔走后他就被送到后方的战地医院里,这期间没有人来看他,他也不知道前线的任何消息。
他刚被送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骨裂,被医生诊断要送回国治疗,这意味着他将要离开这里,远离这场战场。
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充满血腥和死亡的地方,他心中竟有些许的不真实感。
他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想着回到普鲁士会怎么样。他能不能融入到那個陌生的社会里去?如果见到克默里希的母亲,他该怎么去面对?还有卡钦斯基的家人,这些问题如同噩梦般缠绕着他,让他感到恐惧,甚至比战场上的子弹更加让他害怕。
耳边不断传来的哀嚎声将路明非的思绪打乱,病房里到处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士兵。医院里的麻药不足,他们进行截肢手术的时候只被打了少量的麻药,药效很快就过去,身上的伤口开始摧残他们的神经,他们无法控制地发出哀嚎。
路明非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些哀嚎声,但这些哀嚎声不断传入他的耳朵,还是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那哀嚎声仿佛化作无数尖锐的针刺,不断刺入他的脑海,让他无法逃避。
病房外医生和护士的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又有一批伤兵被送来,原本就哀嚎遍地的医院更加嘈杂。脚步声、呼喊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令人绝望的噪音海洋。
路明非在那些伤兵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加登。他的一条腿断了,断口处血肉模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病房里的床位已经躺满了人,医生简单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把他随意丢在地上,等什么时候病床上有人死了,再把他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