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听雪 2 02(1/2)

和陆辞的开始,大多都是她处心积虑的相遇。

不知道要多少个相遇的瞬间,才能有真正的开始。

清晨的雾还没有散,陆辞拎着书包进了教室。

他个子高,容易挡到别的同学,因此常年被老师安排在后排。

狭窄的课桌放不下他两条修长的腿,所以椅子向后拉开一段距离,将书包从肩上甩下来随手一放。

——回头。

“今天的段落长不长啊?”

他胳膊搭在椅子靠背上,向后半仰的脑袋看着她。

他说话总是习惯在尾句再加上名字,“温雪宁。”

她手里的粉笔停下,从手中的英语书上抬头。

粉笔的白灰蒙在手指的皮肤,她回头也看见了身后那一层灰白的雾。

陆辞话是在问她,视线却是在看她写在后黑板的那一行行英语。

看了个大概,视线才看向她。

张扬的眉眼随便一弯就好看,他上翘的眼尾不像此时蒙着雾的早上,更应该在烈日的午后。

他笑着,很自然地说:“写完叫我啊。”

“好。”她捏着粉笔,在他转回头之前说,“你每天都来得好早。”

闻言,他已经快要转回去的视线,又停顿了半个余光给她,他说话时总有上扬的眼尾,轻声的笑,“你来得也很早啊,每天班上还没来几个人就已经在这里抄句子了。”

聊天只到了这里,他已经伸手去拿早读要用的书,没再给聊天多添一点延续。

或者说,原本就没有聊天的机会,是她主动多说一句,才有了他多的一句回应。

他好说话,笑容真诚,跟谁都能很自然地接上话,一身肆意的松弛感,不会让别人感觉到在人际交往中有束缚。

但他只是性格如此,实际上边界感很强,不熟的关系,对话只能到这儿,他可以很自然地接话,不会留有尴尬,但不会再给更多说下去的机会。

因此喜欢他的人那么多,能接近他的人却很少。

这两句的对话,其实也不过是他顺口的一个瞬间。

和她在他教室隔壁看着他的三年一样,每天擦肩而过,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她这个人。

她由于在第一次下马威般的小测验中考得很好,被英语老师很看重,英语老师每天都找了书上的段落让她摘抄在黑板上,作为全班默写的内容。

从此她每天都特意来得很早。

因为陆辞早上也来得很早。

陆辞的座位常年在教室最后一排。

因为他的个子太高,会挡住后面同学的视线,他视力好,成绩也好,老师很放心又很理所当然地把他安排在最后一排。

他初中三年都是如此。

高一好几次从他的教室经过,他的座位也几乎都在最后。

所以在英语老师给她安排这个任务的第一天,她打赌似的起得很早,早早到了教室,拿着英语老师提前给她的英语书,在教室的后黑板慢慢抄写着。

然后就会如同今天这个早晨一样,在浸泡着浓雾的寂静中,真的等到了陆辞从后面走进教室。

第一天。

他走进教室的脚步有片刻停顿,因为是老师才安排的事,他一时还没习惯自己后面多了个人在黑板上抄写。

他成绩好,但并不狂妄,并不会仗着成绩好就不把老师放在眼里。

他是个谦逊坦诚的好学生,虽然生了一张叛逆反骨的脸。

所以他很自然地走到她的身后。

只是,他的注意力都在她抄写的那些英语句子上,他在看老师布置的会是什么内容。

没有几个人的教室,浓雾弥漫的清晨,他的温度一靠近就很明显。

她捏着粉笔的指尖愈发用力,因为紧绷的心跳而不自然,笔灰在黑板上落下很多重印。

可他只是很专注看着她手里那本英语书,寻常又好奇地问一句:“这是老师给你的书?”

她只是很平淡地嗯一声,视线没偏移,笔头也在写。

她让自己的反应看起来比他更平常。

然后听到他笑,他的手从身侧伸过来,轻轻地撩起她手里的那本书,看了一下封面的书名。

他语气带上几分兴趣,轻笑道:“老师这是哪儿找的书啊,封面都是全英文。”

他看清封面上的字后就放下了。

封面的触感又轻轻落回她的手掌。

他好奇宝宝似的又看了一会儿,并不是对她好奇,而是对老师让抄写背诵的句子好奇。

但是段落很长,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抄完。

所以他也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回座位,走开前,倒是说了一句是与她有关的话,很随口但诚恳的一句,“你的字写得挺好看。”

粉笔的白灰重重顿在那儿,如同多年前洇在笔尖的那团墨。

第二天。

他又在清晨的浓雾里走进教室。

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今天要背诵默写的段落。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都是如此。

教室里还没有几个人的早上,空气都是静下来的雾。

她和陆辞之间只隔着一米的距离,能听到他拿书的声音,按开笔的声音,倒水的声音,任何一点细微的有关他的声音,都会以数倍的感知传递进她的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