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缸红褐色药水里面,赫然泡着一个盘膝而坐的人!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皮肤都已经被泡得发白,双目紧闭,怎么看都是一具尸体。
这就是李炎两兄弟的爷爷。
按照李炎获得的记忆,三年前他们的爷爷得了“睡病”,也叫“梦瘟”,就此一睡不醒。
最后一次醒来前,留下了一个方子,让两兄弟按照方子上所说,用一些名贵药材为底,把他泡在了缸里。
只是在李炎看来,这玩意儿就是土法福尔马林,他前世办案的时候见过的受害人尸体也不少,自然明白这个便宜爷爷根本不可能再醒过来。
死前留那个方子,只会让子孙徒增烦恼,否则一个老头儿难道还能拿来泡酒?
爷爷泡的酒?老登泡酒,越喝越有?这也得有人敢喝啊。
原本李家有十几亩薄田,不算小地主也算富农,只是为了买药材给爷爷配药“治病”,逐渐把田地和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卖了。
那些名贵药材,仅靠李林在药铺帮工可绝对买不起。
李林看着缸里面的爷爷,笑着说道:
“前几日,爷爷给我托梦,说要几味药材急用,剩下的二十两,我都在铺子里买了药材投进了缸里,昨晚爷爷又给我托梦,夸我孝顺哩。”
李炎不由心中一紧,有些担忧地看着李林。
这位便宜大哥的精神状态实在堪忧。
人的压力太大,往往会产生幻觉,而且将之当做心灵精神的寄托。
他自然不信自己死去三年的爷爷还会托梦。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炎的紧张,李林看着缸里被药材腌的入味儿的爷爷,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说道:
“小弟不必多虑,银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过几日我就去驼山里采药,只要找到药王参就能拿一百二十两的赏银,银钱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爷爷的嘱托……要不然等阿爷醒过来,可要怪我了。”
李炎点点头。
该答应答应,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看完了爷爷,两兄弟从地窖里出来,李炎说道:
“哥,今晚夫子说还要帮我补补课,塾上也有晚饭,钱都交了,总不能浪费,我去了。”
李林微笑点头,叮嘱弟弟学业为重,但也不要太累,又拿了十文钱给他,让他明天早晨买个肉包子吃。
李炎嘴上应着,出了家门,快步而去。
“小弟,怎的不吃了晚饭再走?刚煎了荷包蛋!”身后,胡月娥从厨房冲出来,高声喊道。
李炎快步向前,转过头去远远招手道:
“嫂子,我回去温课了,放心吧,塾上管饭!”
说话间,已经走过巷子口的拐角,只能隐约看到嫂子在门口招手。
离了家之后,李炎又到街市上花一百文钱买了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最后立刻快步朝义庄而去。
义庄和自家所在横跨了整个苇子镇,等到了义庄,天已经黑了下来。
刚好赶上义庄的晚饭。
牛麻此时如同一根木头,正坐在桌前吃饭,看上去魂不守舍,仿佛心已经死了。
旁边有好事的学徒窃窃私语,说牛麻拼命做完杂工之后,又练了半日的定心功,却没有半点进展,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
李炎当然明白,这牛麻已经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当下抓了两个土豆和粗粝发酸的高粱面贴饼子,就着两根萝卜咸菜啃了一顿,李炎趁着夜色出了门。
直奔不远处的乱坟岗,找到了牛麻父亲的无字墓碑。
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李炎在墓碑前挖了一个浅坑,将今天写好的祷词和仪式之法,连同在街市上买的那包东西一同埋了进去。
随后又摸出仍然沾着人膏的毛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写了几个字。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来到一旁的一棵大树前,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整个人在树冠中藏好。
然后静静地看着下面的无字墓碑,耐心等待。
这一次,还未到午夜,一个身影就已经从乱坟岗林子的边缘出现。
牛麻来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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