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除了朝堂之上的布局,至于说密云百姓会赶到京城。
严家或者说严绍庭,并没有去做故意挑动蛊惑的事情。
鼓动百姓冲进内阁大臣府邸?
这件事若是爆出去,可不是小事。
不过是密云的百姓知道了一件事情。
即,徐家在京中藏有无数金银珍宝。
至于说徐璠私藏在南城的金银珍宝这件事,其实也不是只有小范围的人知晓。
徐阶的幕僚师爷拦不住。
哪怕是徐阶准允了他抄没密云知县以下一干人等,财货清点和采购粮草煤炭却也需要时间。
密云的百姓们,涌进京城,就是一件相对自发的事情。
万寿宫。
大殿内。
珠帘之后,端坐在御座上的嘉靖,脸上神色瞬间收敛平静下来。
当道路疏通之后,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密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为了保住徐阶,所以才会拿着吕芳做节子装作不知。
他同样清楚,严家和徐家绝无可能走到一起去。
都是聪明人。
就算没有自己的圣意存在,严家和徐阶也都是聪明人,首辅和次辅天然就是不对付的。
至于眼前这些为了那个海瑞的陈情国朝治疏以及密云惨案,而口径统一的众人。
珠帘后的嘉靖,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是人,就不可能真的一条心。
不论是海瑞的那道奏疏,还是密云惨案,都不过是眼前这些人为了各自利益追求,而正好可以用上的借口罢了。
这么多年。
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
嘉靖觉得有些疲倦,但一缕目光,却看向了严嵩和严绍庭祖孙两人。
虽然这一次朝廷里众人为了各自的利益,能够口径一致。
但相反,唯有严家在这件事情上不发一言。
只有一个解释。
这件事,是严家在背后挑动的。
那么。
现在报上来的密云百姓冲击徐府,顺带着又将南城那座宅子里藏着的金银珍宝找出来的事情。
又是否是严家故意透露出去,挑动百姓冲击京师的呢?
今日所有的事情。
都远不如这件事情重要。
嘉靖的目光渐渐移动,看向了直到此刻还依旧跪在地上的吕芳。
引着皇帝的视线。
多年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吕芳,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默默的摇了摇头。
东厂番子那边一直在盯着陆绎,这个严绍庭的小舅子。
但陆绎并没有往密云那边下手。
嘉靖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前些年朝中的倒严风潮,还是今日的倒徐风潮。
都是他允许出现的事情。
不管斗谁,要倒谁。
都不重要。
但是,斗而不破。
却是自己早已划出来的底线。
只是现在。
徐璠的命,真的留不得了。
至于徐阶……
也不能再简单以教子无方降下训斥了。
那么日后用谁人来牵制严家呢?
嘉靖的目光,朝着珠帘外的众人一一扫过。
他心中不由一叹。
终究还是要将徐阶留着,用来平衡如今严家在朝中的势头。
“宣。”
“让他们都进来吧。”
嘉靖一番思量之后,沉声开口,而后向后斜靠在御座软枕上。
声音传到了殿外。
而在殿门处,亦有小太监传唤。
殿内众人,只听一阵甲胄铁片阵阵之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徐阶则是回头看向殿门处。
到此时。
他也大致明白了。
严家虽然表明说着不会趁机插手密云之事,但背后恐怕或多或少已经有了参与。
在那阵阵脚步声中。
徐阶回过头,看了一眼脸色一片死灰的长子。
徐璠的眼里,闪烁着泪水。
父子二人都清楚,当刚刚的消息传入万寿宫的时候,徐璠的命就已经结束了。
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徐璠看了一眼父亲,眼中闪烁着无数的情绪。
最后,他深深的低下头。
徐阶亦是无声长叹着。
而后,他脸色平静下来。
自己的儿子,自己的长子,是保不住了。
但是徐家。
必须保住!
徐阶亦是深深的低下了头颅。
在众人注视下。
徐延德、张溶、朱希忠、顾寰并一众五军都督府勋臣进入殿内。
由徐延德带头,众人躬身抱拳。
“臣等,参见陛下。”
嘉靖嗯了一声。
这些年,勋贵在朝中的存在感,几乎已经降到了只代替自己执行各类祭祀活动的地步。
但不论如何。
朝廷不能没有这些人。
严绍庭亦是侧目看向了这帮大明朝的原始股东们。
徐延德抱拳开口道:“启禀陛下,五军都督府今日接急报,顺天府密云县百姓激变,赶赴京中,意欲与顺天知府徐璠宅邸,讨要公道。
“激变之事,有鉴上次西苑宫墙之变,京营总督顾寰急令,京营官兵卸甲弃刀,只穿衣袍手持棍棒出营,护卫顺天知府徐璠宅邸,避免百姓与官府发生冲突。
“但京营时下缺兵短将,无法周全,加之京营职责,不敢大肆出动,南城方向一处顺天知府徐璠私宅,未曾顾及,为激变之民冲破。
老臣等身为大明功勋,护卫陛下,拱卫皇城,乃职责所在。京师安稳,亦是京营职责。不敢隐瞒,亦不敢妄加决断,请陛下圣裁定夺,时下涌入京中之密云激变百姓,应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