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
徐渭摇头道:“宣府镇边墙上千里,这一次蒙古人三路佯攻,马芳恐怕也无能为力。不过开年后宣府急递,居庸关那边虽然未曾有钱粮拨付,但也定然早有防备,加之前面还有延庆卫兵马驻守,蒙古人恐怕不会这么容易从居庸关冲进来。”
还有句话徐渭没有说。
虽然当下只有他们三人在场,但现在也不是打击朝廷的时候。
当年己巳之变,英宗亲征陷于土木堡,而瓦剌人之所以能从居庸关围攻京师,那也是因为当时不光是京营兵马,就连居庸关一线等地的兵马也被抽调,全都折在了土木堡。
这才导致前线无力回援,而后方又兵力短缺。
若不是朝廷还有一口傲气在,那时候北京城恐怕就要叫瓦剌人冲进去了。
陆绎则是满脸不解道:“既然居庸关一线兵力齐备,想来蒙古人也该是知晓,但他们为何这一次还是三路佯攻,保全这一路兵马破关南下,当下已经直逼居庸关了。”
他的目光不禁看向严绍庭和徐渭两人。
让他缉捕人犯、搜罗情报,陆绎是在行的。
但要他分析军阵谋略,那就有些欠缺了。
徐渭倒是过去常年待在胡宗宪身边,为其总督浙直清剿倭寇也是多有献策,更是熟悉军中事务。
他当即脸色忧虑的开口道:“恐怕蒙古人是在搞虚虚实实这一套,破关南下的这一路当下虽然看着是主力,一副强攻夺去居庸关,危及京师安危的模样。但若是马芳和宣府镇当真如此看待,调动大军回援,那么边墙外原本那三路兵马,则必然会立时成为主力,冲击边墙。”
陆绎顿时张大嘴巴,满脸诧异道:“真要是这样,一旦马芳他们调动兵马回援,那关外的蒙古人岂不是就能席卷宣府镇境内各处?”
徐渭无奈的苦笑着:“这是阳谋,俺达部必然清楚我们会反应过来,但马芳却不得不抽调兵力回援,不然一旦居庸关危,他马芳就真的罪责难逃了。而他回援,则边墙危矣,如今便是两难境地了。”说罢。
徐渭一声轻叹。
严绍庭此刻目光始终盯着徐渭拿出来的这份堪舆,脸上神色并不比徐渭、陆绎两人轻松多少。
他甚至是摇了摇头。
“文长先生说的对,当下对马芳和宣府来说,已经到了两难之时。”
不过说到这里,严绍庭却是话锋一转:“但俺达部这四路兵马,不论是关外那三路佯攻的还是如今已经破关南下的这一路,皆实非虚……”
他的语气远比徐渭更为凝重,满是担忧。
徐渭立马看了过来,眼角猛的一跳。
他当即再次俯首看向面前的堪舆。
片刻。
徐渭便是一声惊叹:“郎君所言不假,这四路兵马皆为实!若马芳和宣府回援,则关外三路大军必将席卷宣府境内,洗劫我朝边民财货。而若马芳不派兵回援,则这支冲进来的兵马也必然会绕过居庸关,真正的冲击京师,洗劫关内!”
要知道。
虽然朝廷在京师以北,构建起了足足两道长城边墙。
但这并不代表蒙古人就真的冲不进来,只能强攻居庸关这等重兵把守的雄关。
漫漫燕山,即便有长城屹立,却依旧有诸多方位可以让蒙古人突围进来。
陆绎却是摇头反驳道:“可就算真出现这种局面,绕道进来的蒙古人必然也是人数较少,且恐怕也难有战马可供骑乘。而京中当下还有数万京营兵马及禁军将士,完全无惧蒙古人进犯啊。”
严绍庭眉头皱起后便始终未曾松动过。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
徐渭侧目看了一眼,转头看向陆绎:“虽然当下不知蒙古人下一步作何打算,但若是他们当真如我等所猜,那必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后手及后路。宣府钱粮终究不如京畿富饶,便是这支蒙古人冲了进来光是洗劫我昌平,也够他们今年吃饱了!”
这才是徐渭真正担心的事情。
居庸关可就在昌平和延庆州边界。
而燕山长城后,也正是昌平和怀柔两地。
蒙古人冲了进来,首当其冲就是昌平和怀柔直面蒙古人的洗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