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徐家巷。
徐府宅邸内。
徐琨看向已经坐在茶桌后小半个时辰的父亲,脸色担忧的呼唤了一声。
一旁。
茶壶里的沸水已经止住沸腾。
因为下方炉子里的香炭早就已经燃尽。
徐琨呼唤了一声,不见父亲徐阶有任何的反应。
只能轻叹一声。
提起茶壶,将炉子里的炭灰倒掉,再重新放入香炭点燃,而后将茶壶架上继续煮水。
不多时。
壶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徐琨也没有心思冲泡茶水,直接沸水灌入茶盏里,只是过了一遍水,便重新注水,为徐阶倒了一杯茶放在面前。
“爹。”
“要不儿子在军需差事上,给严绍庭挖几个坑?”
“军需差事干系国朝社稷,只要这上面出了错他严绍庭就算是再如何受宠,也绝无可能继续留在……”
不等徐琨说完。
徐阶终于是抬起了头。
“糊涂!”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徐琨却是心中一喜。
父亲有动静了,总比一直沉默着的要好。
只是徐阶此刻脸上满是愁容,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儿子。
和长子相比,眼前这个二子就显得稚嫩太多。
在他原本的谋划之中,徐阶的将来也尽都要依靠长子徐璠,而老二和老三只需要在朝中有一份差事,能在必要的时候帮兄长提供一份助力即可。
只是现在。
徐璠已死。
可徐家却还要在大明继续传承下去。
不论是老二还是老三,都不能再出事了!
骂了一声后。
徐阶微微一叹:“只要你在军需上做一天,就绝不能有一天出半点的错!”
说完后,徐阶还有些不放心。
老二平日愚钝的多。
徐阶只好询问道:“懂吗?”
徐琨有些茫然,却乖顺的点着头:“儿子明白,爹是要儿子走的稳一些。”
见儿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徐阶这才松了一口气,摇头道:“若非你大哥,若非……”
话不曾说完,徐阶又是深深一叹。
徐琨亦是脸色悲痛:“兄长之事,其实也该是严绍庭的错过,只是事到如今,还请父亲以身子为重,万不能久思而致神伤。”
徐阶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你啊,性子乖张了些,往日有为父和伱兄长护着你们两兄弟,我家又是江南富硕人家,你们便不知官场凶险,人间疾苦。如今……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可再走错一步。”
说完后。
徐阶却是在心中暗暗自问。
自己可曾走错了?
想了想,徐阶摇了摇头。
他看向面前的儿子。
“你知晓为父今日为何如此吗?”
徐琨立马面露好奇,摇了摇头却又说道:“父亲是因为皇上加赐裕王国子监祭酒一事?”
徐阶却是再一次的摇了摇头。
心中则是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个儿子到底还是愚钝了一些。
若是老大还在……
哎。
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徐阶开口解释道:“当下朝堂,裕王早就是那无名有实的储君国本了,皇上便是将内阁首辅的位子给了他,也算不得什么!”
徐琨面露诧异。
难道还能这么干?
徐阶则是继续解释:“为父担忧的是……那严绍庭过去在皇上那里颇受隆恩,如今恐怕与裕王也是交情颇深了……”
这才是徐阶真正担忧的地方。
而他已经是将话说的保守了一些。
按照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恐怕当下裕王已经是将严绍庭看做是自己潜邸中人了,还是那种最最信任的心腹之人。
一旦裕王将来有朝一日登临大宝?
自己现在都能想到,等到那一日真的到来,严家就是一个三朝元老人家。
而依着严绍庭的秉性,加之严家如今还受封昌平伯,更是与国同休的世袭罔替。
严家将会成为比之徐家更为强盛的人家。
皇帝当初的那句话,至今还回荡在自己的耳畔。
什么叫做严家非大逆之罪,皆不罚?
难道只有出现严家谋逆造反,皇帝和朝廷才会处理严家?
徐琨眉头皱紧,心头烦闷。
过去朝廷里还对于严家人人喊打,现如今当初那股倒严的风声,也已经好一阵没有出现了。
尤其是在这一次。
严绍庭提出待官生保送制,对朝廷里那些官员们而言,那就是一个天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