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王新明导演与帮剧组搭建场景的包工头两人从医院回返,处理好了伤者的赔偿事宜。
那位工人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确不容易。
但工头不地道,外加那年头工人安全意识也差,愣是连安全帽都没带。
幸好砸的不算重,而且片场用的都是建造隔墙使的空心砖,而非结构墙所用的,灌了水泥的实心砖,重量上要轻不少。
所以最终结果是轻微脑震荡,外加多处挫伤以及两处骨折,还需要留院观察。
原本工头想着,自己能拿捏导演对剧组进度的需求而多要些赔偿。
而后自己带头捐赠一些,拉动其他工人也帮忙凑点营养费。
届时,“工人的钱三七分账,自己的钱如数奉还”,还能再捞一票。
谁知让张远这么一搅合,王导腰杆子硬了,最终医药费,营养费,再加上半年的误工费,也不过只给了6万块钱。
可别觉得少。
那年头6万能在农村造一间大房子了。
而且二十一世纪初,一条人命也值不了多少。
就像赵得财他们家的矿场上,哪年不死人?
找来家属赔个二三十万就得了。
算起来,《倩女幽魂》片场的那匹死马都比工人值钱。
当真是畜生比人贵。
自古以来,劳动人民的命一直很贱,大多时候还不及富人的宠物值钱……
虽然搞定了赔偿,可王新明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一来是开机不利,出门见血。
二来是剧组和工人们这就有了矛盾,之后的场景进度容易出现问题。
虽然张远指出了工程队的偷工减料,但王导其实早已心中有数,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矛盾激发,再用这支队伍,怕对方更加摆烂。
可不用,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人手,剧组进度会被拖累,损失更大。
如此这般,他也一时两难。
当下最好的选择,还是给工程队一些甜枣拉拢人心,好歹把活先干完。
就这样,两个“各怀鬼胎”的老江湖回到了剧组中。
才刚到,两人便惊奇的发现,剧组中央的一片空地上,聚集了大量人群。
一堆身穿脏兮兮军绿色迷彩服的工人正坐在小板凳上,或是挠头,或是拿着小本记录着什么。
“你们……干嘛呢?”工人疑惑上前,王导则呆呆的望向众人正前方。
“黄老板,我们在学习泥瓦活哩。”
“谁?”工头莫名其妙:“跟谁学?”
工头东张西望时,瞥到了附近的一面砖墙,随即啧啧称奇的走上前去。
“好啊,这墙砌的好,规规整整,横平竖直,每天泥缝均匀的像是机器刻出来的。”
工头回头问道:“这是刘师傅的手艺吧,没看出来啊,他最近好像又进步了。”
刘师傅是工头找来的老瓦工,00年时便能拿到一天250的工资,水平极高。
“老板,不是刘师傅砌的,是他。”工人抬手指了指正在人前双手叉腰,裤子上挂着卷尺,耳朵上夹着香烟的张远。
“砂浆饱满度要求达到‘三一’砌砖法要求。”
“三一就是一铲灰、一块砖、一揉压,砂浆饱满度不能低于80%……”
工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人不是那个下午和稀泥的年轻演员吗?”
“他怎么还给我的工人上起课来了。”
工头又转头看了眼那堵墙,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耳朵。
“这水平……莫非这小子之前是工地出身的?”
“这水平看着至少得10年工龄,他看着也才20来岁,账不对啊!”
工头满脸莫名的同时,王新民导演则心中狂喜。
刚才还想着该怎么安抚工人,让他们好好干活呢。
现在一看,不用安抚了,都乖乖搁这坐着,听张远叭叭上课呢。
“吴越开口便是100万片酬。”
“但他那100万,也应当是做不到这般事情的。”
王新明愈发觉得把张远找来算是找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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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工再见!”
几小时后,工人们和张远打着照顾,有说有笑的回住所休息。
张远也觉得自己好似许久未听到“张工”这个称呼了,乍一听,还觉得有些亲切。
有他在中间调节,剧组和工人间的紧张气氛缓和了许多。
毕竟工地上信奉一种很原始的“丛林法则”,一般工人的收入高低完全和手艺挂钩。
而老师傅可不会白教人,恨不得藏着掖着一辈子,毕竟教会小的饿死老的,谁都想留一手。
像张远这般“无私奉献”的实属罕见。
说起来,他其实有两门唬人的绝技,专用来在工地上对付老油条和刺头的。
一门是砌墙,一门是刷漆。
不服管理,说管理团队不会实际操作只会瞎逼逼,那咱们来练练。
他曾经在实习时在工地上遇到过两位怪人,一位穿白衣裳砌墙,一位穿黑西装刷漆。
要知道,这两个工作都是极容易弄的一身脏污,可这两位神人偏偏与众不同,能在一天工作后一尘不染。
这就叫高手在民间!
当年他软磨硬泡跟着人学,人家见他是大学生还这么客气,又敬烟又敬茶的,况且以后也不会与自己呛行,便倾囊相授了。
重活一世,他这一手功夫依旧征服了一众工人,果然有一技傍身就是好使。
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剧组举行开机仪式。
搞得格外热闹,多少有点冲喜的意思在里边。
对于开机仪式这活,张远已经习以为常,倒也没有太多感触。
不过正式开机后,又有两位“高手”到场。
在片中扮演梅念笙大师的于承惠与张远在试镜时有过一面之缘。
而扮演反派血刀老祖的计春华老师便更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