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璆一方面是身体力行,走完整个东海国,给士、民一个榜样和信心,让他们知道国相并没有放弃西部诸县。
另外一方面,也是想亲身看看西部的毁坏程度,好在心里有个数。若是一无所知,日后当如何重建西部诸县?
因此,他坚决西进,却没想到刚到了襄贲境内,竟然看见炊烟了。
莫非西部诸县的残破程度,远比想象中要好?
想到这里,徐璆不由来了兴趣,频频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所谓望山跑死马,看见炊烟和走到炊烟处却是相距甚远。
好在襄贲也是平原地区,下午时分,车队也已抵达一个村落。
这村落中看起来有四五十户,名为溪山村,竟然是个新建的村子。
徐璆闻言大为惊讶,询问面前的农夫:“汝等何时而建,可有里正,亭长?”
农夫已经看出眼前这老者来历不凡,恭敬的跪服在地上,答道:“我等乃是两个月前,自郯城而来,乃是方伯所置。村中有里正,亭长恰好也在,贵人可去村中接见。”
徐璆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依旧有些不解。
方伯安置的。
那刘备从哪里来的钱粮?
他居然舍得把钱粮花在黔首身上?
不过徐璆也知道,眼前这个农夫能回答这些已经相当不错了,很多黔首看到贵人,立刻就变得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了。
至少这农夫还知道里正和亭长所在,还知道邀请自己入村。
沉吟了片刻,徐璆朝着自己的车夫亲随道:“赏他二十文钱,我们进村。”
那亲随在农夫欣喜的目光中,给了对方二十文钱,前者连连感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二十文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买上半斗粟米,足够全家饱食一餐了。
没错,郯城、开阳、莒县等粮食充足的地方,二十文可以买上一斗粟米。可在二三十里之外的襄贲,粮食刚够吃食的地方,这粮价已然翻倍了。
所以粮食的价格,永远不是平均价格,而是看最后一个买到粮食的人出得起多少钱。
进村之后,徐璆看见村落干净整洁,道路上竟然没有粪便,墙角沟渠里还铺上了石灰粉。
徐璆将这些默默记在心里,等会自然会询问里长和亭长。
溪山村的里正已经是古姜了,之前的里正的脑袋已经被挂在城墙头上了。
不过古姜和其他的八个里正都算是试守,也就是临时工,只要今年干的不错,明年便可以转正。
此时,他正在家里招待亭长吴征,请教里正的内幕。
“老古兄弟,你也无须太过担心,以我多年的经验,你只需要在收成的时候,组织好大家纳粮交税,其他事情,县里都不会太过苛责的。”
吴征喝着浊酒,丢了一粒花生进嘴里,后世很多人认为花生是明朝才从美洲传入中国的。
可实际上这东西早在西汉就已经有了,只是种植起来比较麻烦,再加上产量的问题,在中国一直没有大规模种植罢了。
吴征面前有四个菜,除了花生米外,竟然还有一小碟咸肉,这可是相当好的珍馐,再加上花生这种比肉也不逊色的硬菜,当真算得上一场好宴了。
可见古姜也是下了大本钱了,吴征是非常满意,吃人的嘴软,既然享受过了,那他也很是认真的提点了对方一番。
“不论州郡,唯税赋最重,其他都可宽容一二。尤其现在兵荒马乱,州郡养兵数万,没有钱粮,靠什么去养那些士卒?”
吴征也是个老甲士了,立过功劳,受过伤,退伍之后被安排了这么个亭长。
“别看你们要缴五成钱粮,可这钱粮里却是包含了算赋、口赋、亩税,践更钱全都算在里面了,还白给了伱们房屋、农具,你们可就偷着乐吧。”
吴征其实挺羡慕的,汉家制度,三十税一,可那仅仅只是粮食税。除此以外,还有杂七杂八的税收,要远远超过粮食税十倍都不止。
眼下大部分农家,税赋的压力几乎要占到总收入的六七成了,而古姜他们仅仅是上交五成,如何不是占了大便宜了。
不过他们也未必没有隐患,这田产虽然分田到户,可所有权却依然在官府的手里,他们算是官府请来的佃户。
不过当时官府也留了个口子,允许他们攒钱赎买,只要出的起钱,就可以把土地转为私有。也正是这个口子,吸引了古姜这些并非走投无路的人也加入了民屯中。
不过这些都不妨碍溪山村,襄贲县,乃至整个东海西部三县,这片地区所有的民屯户都对刘家父子感激涕零。
以吴征来看,这还只是个开头,等到今年夏收,粮食收上来了,缴纳了税赋,剩下的都归了自家的时候,对刘使君的感激之情才会到达巅峰。
那时候,恐怕就是让这些农人为使君去死,也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吧。
古姜对吴征频频劝酒,他准备的也不是什么好酒,而是酸涩浑浊的劣酒,可就是这种酒水,吴征也半个月没舍得喝过了。
这一次算是大快朵颐了。
两人正先聊着,突然外面跑进来几个孩童,冲着古姜和吴征就大喊贵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