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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洛阳城内的事情,仍在不断传播、发酵,就目前看来,似乎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波澜,人们议论纷纷。但议论到最后,也就是“议论”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说,对天子司马炽没什么帮助,他的处境更差了。
七夕这天,裴廓亲自抵达新安城外的一线,巡视诸营。
自抵达城下之后,匈奴人就摆出了一副坚守不出的架势。或许,他们想重复三年前胜利的过程,即以守为主,消磨进攻方的锐气、兵力、军资,待其疲惫不堪之时,再用以逸待劳许久的生力军突然杀出,获得最后的胜利。
上一次的主帅是中护军荀崧,这次则是北军中候裴廓,前者几乎没什么战争经验,后者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因此打法大为不同。
裴廓深知他的部队战斗力不行,因此第一件事就是挖掘壕沟、修筑土墙,围住新安城。这样一来,哪怕己方败退,守军想出城追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洛阳中军可经不起三年前的那种惨败了,再来一次,这支部队必然解体。
裴廓抵达新安城外的时候,禁军士卒们正挥汗如雨,奋力开挖壕沟,堆砌土墙。
左卫将军陈眕前呼后拥,拿着马鞭对城西一处地方指指点点,见到裴廓之后,立刻过来行礼。
“打得怎么样了?”裴廓看向烟尘弥漫之处,问道。
“徐朗还算用命,前驱营司马黄彪亲领甲士冲杀,将贼人逐至白超城。”陈眕回道。
“府兵没参战?”裴廓惊讶道。
陈眕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前几次都是靠他们打赢的,这次若还借助他人之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因为洛阳中军战斗力有限,故抵达新安城下之后,一开始的几次战斗都是由常粲率府兵打的,规模不大,但打得干脆利落,很提士气。以至于到了后来,只要远远听见府兵的马蹄声,敌军就开始慌,见到他们下马披甲之后,士气迅速跌落。
这次在城西谷水之畔的战斗是禁军打的。
左卫将军陈眕亲自压阵,把能打的前驱营、强弩营、由基营都派了上去,并亲自整肃军纪,接连斩杀了上百名溃逃的军士,一番死战之后,终于把王弥的援军给驱逐了。
不过,虽然打赢了仗,他还是很羞愧。因为王弥派来的援军未必是精锐,他派上去的却是左卫中坚主力,最后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赢。
这说明什么?说明禁军整体实力和王弥差不多,甚至还略逊一筹。
而他提到的白超垒位于新安城西北十五里。
汉末黄巾起事,地方土豪白超于此筑垒自固。城垒选择的位置十分巧妙,左右都是高山峻岭,相去百余步,大道出其中。
如今的白超垒是王弥的后勤物资集散地,主要用来支援新安城。所以,在一年前他增筑此垒,命名为“白超城”,也叫“白超坞”,是一个屯驻军民的大型坞堡。
军士家属及普通百姓在白超城后耕种放牧。
另外,此地还有规模不小的冶铁业。
汉代设有铁官,魏晋之时引谷水为水冶,以经国用,后毁于战火。王弥百般搜罗工匠,勉力恢复了一部分产能,打制的器械主要还是供应新安城。
所以,要想围死新安,就必须隔断白超城方向的支援。
王弥很清楚这一点,故屡次经白超出兵,与禁军交战。轻车将军焦求就在新安、白超之间的野地里战败,逃回来后为裴廓收捕,论罪当诛。
至于第五猗,他则带着毫无经验的河南郡兵马——几乎都是临时征发的农兵——在新安城下就被守军出城野战击溃了,本人死于乱军之中。
西边的烟尘渐渐散去,又一场战斗结束了。
裴廓登高望远,看着这条由曹操主持开凿、拓宽的道路,久久不语。
“报应啊。”良久之后,他叹息道:“当初兵无战意,人心惶惶,匈奴羽箭一至,各自奔逃。三万兵马,只敢躲在洛阳城内瑟瑟发抖,轻易丢掉了弘农。而今初步整顿完毕,王弥却经营此地数年,城垒完备,再想恢复弘农,却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陈眕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有些时候的战争就是如此。战线未稳固之时,或大踏步前进,或大踏步后退,很多城池、关塞反复易手,好像修筑在险要地段的雄关大隘屁用没有,和一个平原上的小村子一样,守军轻易就溃退了,武装行军就能占领。
但当战线稳固之后,你就晓得这些关隘的残酷血腥之处了。
当初轻易溃散丢掉的地盘,如今需要用血的代价来收复,因为弘农对匈奴也很重要,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如今主要由王弥顶着,匈奴朝廷有驻军,但多在后方的山区丘陵放牧种地,压根没派到前线来。可一旦王弥顶不住了,人家可能就要投入作战了,甚至不惜从平阳、长安调兵。
“也不知道朝廷怎么弄的!”裴廓越想越气。
陈眕感同身受,与裴廓对视一眼,对对方的想法了然于胸:这狗屁朝廷,尽他妈作孽!
两人都是世家子出身,但久历戎事,一生中大部分时候与武夫们待在一起,久而久之,想法慢慢变了,变得不再像传统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