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不过持续了一两炷香的时间,数百敌骑就被杀了个七零八落。余众尽皆胆寒,在发现那些马槊骑兵又要冲锋时,立刻拨转马首,一溜烟散去。
陈有根用力斩下最后一颗头颅,看着仓皇退去的敌骑,哂笑一声。
步骑配合所形成的战斗力,比单纯步兵或骑兵强太多了。
关键是步兵——尤其是重甲步兵——往往跟不上骑兵的速度,这是最大的桎梏。
还是要有马,很多马!
哪怕不是战马,只是驽马,甚至是骡子,都有极大价值。
马的速度是快,但马力是有限的。只要我多带几头骡子,换着骑,早晚能追上你那些已经跑不动的马。
一旦追上,他手底下的这些重甲步卒就能把敌骑杀得七零八落。
就是太贵了,太贵了啊。
“骑军前出,袭扰贼军大队。”击溃敌骑后,陈有根开始下令:“步军当道列阵。今日就是死,也得死在这条路上。”
“诺。”府兵们大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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洧水南岸,已经出现了高高飘扬的“邵”字大旗。
十里的路程,如果是在山间,可能要走半天甚至大半天。
如果是在平原,大概也要走小半日。
但当你放弃警戒,全速行军的时候,可能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邵勋看着周围空旷无限的原野,决定冒这个险。
他将义从军的数百骑远远散了出去,聊做警戒,然后带着六千银枪军战兵,甩开辎重车队,全速前进。
他们甚至连甲都没披,只带了枪、弓、刀三大件——正常行军,一般也不会持枪上路,太碍事。
未时初刻,数千人便抵达了洧水南岸,然后寻找冻得硬实的河面,大举通过。
洧水北岸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绝大部分是贼军,另有少量府兵。
银枪军士卒目不斜视,继续前进。
邵勋走在最前面,微微喘着粗气。
他看了眼左手边的某位亲兵,笑道:“张大毛,累不累?”
张大毛喘着粗气,不好意思地笑道:“有点累。”
邵勋大笑,道:“追上贼军,杀他个人头滚滚,然后取其财货。这么一想,是不是就不觉得累了?”
张大毛腼腆地一笑,道:“我想要一匹绢,回去后给阿娘做身新衣裳。”
“会有的。”邵勋点了点头,说道。
说完,又看向右手边一人,道:“杨勤,第一次上战场,怕不怕?”
杨勤是洛阳度支校尉杨宝之子,今年十五岁,来邵勋身边当亲兵一年了。
“君侯。”杨勤年纪小,气喘得厉害,断断续续说道:“我……我只怕……被人忘了。”
“死都不怕?”
“死就死了。”少年郎爱面子,分外听不得别人说他怕死,梗着脖子道:“但死了之后,被……被人忘了,我受不了。”
“不会被遗忘的。”邵勋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贼军后卫部队,道:“保卫桑梓,抵御外侮,怎么会被人遗忘呢?”
说完,他挽住了杨勤的手臂,道:“加把劲,坚持住。杀他个人头滚滚!”
“杀他个人头滚滚!”张大毛、杨勤齐声喝道。
“杀他个人头滚滚!”更多的人应和起来,声浪渐起,此起彼伏,传遍了整个原野。
从空中俯瞰而下,前方数百步外,常粲率领的府兵已经二度上马,反复纠缠着撤退中的王桑大军。
王桑分出了一部分人对付他们,但因为士气低落,效果不是很好。而且他们有马,实在冲不动就上马暂退,寻找机会再来。
王桑似乎已经发现银枪军追来的事实。
他焦急万分,又分出一部分人断后,试图阻挡追兵。
追兵加快了脚步。
远远望去,便如一道银色的波浪,以万分凶猛之势撞向崖岸。
第一道波浪之后,是第二道波浪,无穷无尽……
“咚咚咚……”第一通鼓声响起。
银色波浪的速度陡然加快。
“咚咚咚……”第二通鼓声响起。
“哗啦啦!”长枪放平的声音此起彼伏。
对面射来了箭矢。
矢借风势,又快又急。
亲兵们纷纷冲到邵勋身周,大盾层层叠叠,遮护得密不透风,怕是强弩射来都能给它挡下。
邵勋左手持刀,右手拽着已经有点跑不动的杨勤,豪情万丈,笑道;“贼军已在近前,冲上去,把他们打垮!”
“咚咚咚……”第三通鼓声响起。
士兵们开始小步快跑,挺着长枪就冲了上去。
海浪狠狠撞上崖岸,将其击得粉碎。
断后的两千贼军没能抵挡哪怕一刻,瞬间给冲了个七零八落。
杨勤轻轻挣脱了邵勋的手臂,横刀护在他身前。
张大毛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更多的人越众而出,追在敌军身后,杀声如雷。
王桑中军受到惊吓,队形越来越散乱,渐渐控制不住。
他立在当场,下令全军停止撤退,转身御敌。
银色的波浪又涌了过来,重重砸下,崖岸彻底崩溃。
海浪顺着缝隙涌入,把崖岸分解成一块块,然后将其包围、淹没。
崩解的土石在海浪中浮浮沉沉,渐渐消融于无形。
没有任何人能逆转这种趋势。
滔滔大势之下,试图阻挡的人只会被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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