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等了。”邵勋笑道。
“十五年桑木任为弓材。”老者说道:“若五年后老朽还活着,定为将军制一把良弓。若十年后还活着,便带着徒弟为将军打制战车。二十年的桑木,是上好的犊车材哩。若将军等不及,明日老朽便去山上瞧瞧,或有年头长的枣榆树,挑挑拣拣,先做个车毂……”
“好了,好了。”邵勋拍了拍他的手,温言道:“有你们在,我便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说罢,拿着马鞭走了。
唐剑路过老者身边时,掏出一把钱,数十枚总是有的,塞到老者手里,道:“将军很喜欢你的马鞭,特令我买下。”
随从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前往下一户人家。
老者捧着钱,愣怔许久。
当年石崇抢我家财货,杀我亲人,有冤不能申,有仇不能报,以至于此。
这天下,若都是鲁阳侯这等人,岂非清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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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禹山坞后,邵勋又绕了一圈,去洛阳周边的三大庄园巡视。
对于是否把这里的人撤走,他还没下定最终决心。
尤其是邵园、潘园去年种了越冬小麦,要五月中旬才能收获。金谷园今年养护地力,只春播了一季粟——与粟相比,小麦可以越冬,这是非常巨大的优势。
粮食是很宝贵的东西。
洛阳近郊种经济作物的人太多,像邵勋这样把膏腴之地拿来种粟麦的,却少之又少。
实在危急的话,把人撤进洛阳城避一避算了。
王弥这厮,战斗力也就那样,他没有本事攻破有数万禁军把守的洛阳城。
邵勋在金谷园遇到了正在南下的学生兵。
他们是去年在河北收拢的,总计172人,被邵勋私下里称为“邯郸六期”。
他们的目的地是梁县武学,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金谷园,从今往后就是一个纯粹的农业生产基地。
在这里逗留了数日后,二月十五,司徒王衍驱车而至。
“再过月余,金谷园海棠花开,便是洛阳一处盛景,可惜君侯将此景锁闭于内,不让外人观赏,却是不美。”王衍信步徜徉在小溪流水之畔,看着遍布四周的海棠树,笑道。
“司徒若想赏景,随时可来。这金谷园内的仆婢,我都想遣散了,免得害了他们,只留山下的庄客与磨坊。”邵勋说道:“司徒若等不及,今日便可住进来。”
王衍呵呵一笑。
他是很喜欢金谷园,但真不至于夺人所爱。
不过,难得鲁阳侯愿意开放此地,那么时不时过来欣赏下美景,举办一些士人聚会,倒也不错。
金谷园盛会,已是许久未有了,几乎成了传说。
“南阳王模半月间连发两疏至朝廷。”走了一圈后,王、邵二人在凉亭内坐了下来,王衍开口道:“凉州张轨病风,口不能言,使其子茂摄州事。但陇西内史张越不服,与其兄酒泉太守张镇、西平太守曹祛,联名遣使至长安,请以秦州刺史贾龛代之。龛犹豫再三,乃止……”
简单来说,凉州内部有很多人对张轨不服。
他们先推举了贾龛,再举凉州军司杜耽摄州事,最后推举张越,反正谁当刺史都行,就是不能张轨继续当,可见有很深的内部矛盾。
朝廷弄不清楚情况,于是这些人选一个都不同意,决定让侍中袁瑜去当凉州刺史。
凉州听闻,遣治中杨澹驰诣长安,当着南阳王司马模的面,把自己耳朵割下来,置于盘中,担保张轨是被人诬陷的。
都督雍、凉诸军事的司马模被如此血性男儿给镇住了,上表请停袁瑜的任命。
“君侯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王衍问道。
这是考我啊!
邵勋理了理思绪,道:“张凉州一时名士,威著西州。对朝廷又很忠心。值此之际,当镇之以静,仍令其领旧职。仆听闻张凉州年少时住在宜阳女几山,我这便遣人挑些家乡礼物,朝廷可遣使携至凉州,善加抚慰。”
云中坞就在女几山上。
张轨少年时代住在宜阳,一度在女几山隐居,后得其叔父的门荫入仕名额,开启了官场生涯。在他的心目中,一直认为宜阳才是真正的故乡。
听了邵勋的话,王衍微微颔首。
这是老成持重的做法,他很满意。
张轨其实还是比较忠心的。
永宁元年(301),出任凉州刺史,到任后大破鲜卑贼匪,安定诸郡,并广施教化,局面为之一新。
三年后,听闻河间王、成都王攻洛阳,他甚至还派了三千兵东行,欲入卫京师,可惜被司马颙所阻。
在前年,他再度大破鲜卑,收降十余万口、牛羊马匹不计胜数,觅地安置。
这样一个人,至少明面上十分忠心,对朝廷百般恭敬,没有理由动他的位置。
况且,人家还很有统战价值。
“青州那边,贼势果然大炽。”结束了凉州话题后,王衍又道:“此刻宫中怕是正在议论此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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