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几万大军挡在南关城外,越州枕戈待旦,不敢小觑。
就连涂州也都加强了守备,已经有一营折冲府将士和两地屯兵卫来到了南关,折冲府调到了越州,屯兵卫的辅兵调到了涂州。
南野,依旧是那个无人问津的小丫鬟。
战争,近在咫尺,又仿佛离南野无比的远。
接连过了三日,齐烨每天都派人关注着越州那边的情况,自己,则是消化着悲伤。
可每天早上醒来时,他发现南野并不悲伤,因为麻木,大家早已麻木。
也并不是一直都麻木着,当喻斌去将几张大额银票换成十几包袱小额银票下发到辅兵手中时,南野,是热闹了几分,开心了几分。
热闹过后,开心过后,便是茫然,辅兵们,不知道该怎么花这一百贯,很多人,甚至无法离开南野这座城。
相比茫然的辅兵们,齐烨更加悲伤了。
战死者,予亲族千贯,战死那么多人,可那么多人中,几乎都没有亲族。
齐烨在城里大呼小叫着,他要找到战死军伍的亲族,问人,问每一个人,问每一张麻木的脸。
大家都以为齐烨有病,有钱烧的。
齐烨是烧了,心中有团火,越烧越旺。
保家卫国战死了,然后,就没了,什么都没了,没亲族,没人悼念,没人记得,什么都没了。
接连三天,齐烨都在城中大呼小叫着,他甚至希望有人能欺骗他,为了一千贯银票,骗他说是某个军伍的亲族。
可没人这么做,没有人去骗他,不敢。
不敢,不是因齐烨的世子身份,而是不敢亵渎某些事。
晚上,吃过饭,齐烨用茶水漱了漱口,拿起名册走出崭新的营帐,又开始了大呼小叫。
“山卒甲营甲二七,亲族可在,甲营甲二七有没有亲族…”
“萍乡王顺顺,亲族可在,谁帮本世子找到他亲族,本世子赏百贯…”
“原南军四木营辅兵张小福,亲族可在,谁帮本世子找都到他亲族,本世子赏百贯…”
齐烨依旧叫嚷着,身后跟着旺仔、喻斌、季元思,以及小山一样的季小鹿。
小鹿,变成了季小鹿,没人敢说什么,谁敢说个不字,龚信的袖中就会露出半截比刀剑还要锋利的戒尺,闪烁着寒光。
没人知道龚信为什么要给季小鹿一个汉名,一个归属感,就如同很多读书人早就忘了教化以及“有教无类”的真正意义。
季元思送给了季小鹿一个项链,麻绳编的,上面挂着一圈夹着肉沫的馕饼。
季小鹿说这是她收到最好的礼物,她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十分喜欢,因为凭着这个项链,她可以去南军任何的伙房营无限量领取大饼子。
季小鹿的话多了起来,她对季元思说,齐烨傻傻的,如果银票能够买吃的,那么就不应该将银票给别人,给了别人,就没办法买吃的,这样的人在山林之中,活不久的。
季元思无法解释。
喻斌可以解释,没有解释,就如同他知道齐烨每天晚上满城跑,满城叫,毫无意义。
他跟在齐烨后面一起叫,同样没有意义。
可是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却又是最大的意义,最重要的意义。
眼看着齐烨即将按“规矩”绕城三圈了,如今算是接手南野城防的余思彤跑了过来。
“哎呦我的祖宗诶。”
余思彤跑来后都快哭了:“咱说世子爷,您是我祖宗,您是我亲爹,您是我亲爹成不成。”
一旁的季元思撇了撇嘴,阿卓跟了姐夫大半年才混了个干儿子,你上来就想当亲儿子,美得你。
“亲爹您快别喊了,成不成。”
余思彤那叫一个心累,上了马拎着长枪能在数万敌军中走上三个来回的猛将,委屈的和个深闺怨妇似的。
“您在这么喊下去,我麾下弓骑营的儿郎们都要卸甲了,这几日天天有人寻本将,想要想卸了甲去给您当司卫亲军。”
“注意措辞啊,我是世子,什么叫给我当司卫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