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很快到了,往年这个时候,宜良县的家家户户该忙着扫房擦窗、清洗衣物,除旧迎新……
然而,今年不同了,大家有别的更加重要的事情做。
距离镇上稍远一点的村庄,半夜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天刚擦亮,就已经在村口集合完毕,朝着西城门出发了。
距离镇上稍近的,估摸着时间,并不急着集合。
瞅着外面天色有些许光亮,便早早起床,或是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得擦拭自家的农具,或是在门口蹲着望天发呆,同时拿出那许久不舍得抽的那点旱烟,吞云吐雾……
有些在家里待不住的,干脆提前在村口等着,难熬得等着那点时间早点过去。
下坝村这里,也是同样的情形,静谧中隐藏着难掩的躁动。
这两三个月,因为不用下地,村里人早上都起得比较晚,今日平常时的起床阶段,各家炊烟已经扬在半空。
薛满山起了床,蹑手蹑脚得洗漱完毕,出了房门,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不料厨房那头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走过去一瞧,却是自己的老娘亲,连忙上前帮忙添柴。
“娘,你怎么这么早呀,你平时那么忙,灶台的事让别人做就是了。”
郑晴琅笑了笑,“年纪大了,觉也不多,何况心里又搁着事,总觉得睡不熟,听着外头公鸡叫,干脆就起来了。”
说完,她掀开锅盖,展示里头的食物。
“喏,娘给你包了你最爱的肉包子,出发前多吃几个,怀里再揣几个,这事还不一定闹到什么时候结束了,别饿着肚子了。”
薛满山心里狠狠感动了一下,“娘,这包子都快好了,你得多早起来呀?揉面和剁馅又都是体力活,你本来身子就弱,别累着自己呀。”
郑晴琅在心里“额”了一下,她如今吃好喝好,身体倍儿棒好吧。
“没事,难得我小儿子要出门办事,当娘的包几个包子,不累的。你真心疼娘我呀,回头就多吃几个就是了。”
薛满山笑了笑,重重点头应是,“娘,这一笼包子我连吃带拿全包了!”
于是,陆续醒过来,循着食物香味找来厨房的薛家人,伸手想要拿薛满山面前那一笼、被他承包的包子时,无一被挡住了。
“去,灶台上还有呢,拿那边的。”
“这笼和灶上的有区别吗?”
“这笼是娘特意留给我的,你们的在那边……”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好几遍,郑晴琅在一旁看戏看得直乐呵。
薛家人难得十分齐全得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得吃了一顿不算丰盛的早餐,等到村里的锣声响起后,一群人随着薛满山到村口,再目送他们出发。
日头渐渐升起,薛满山他们那群人也已经拐了好几道弯,再也看不到身影了,伫立在村口的村民才慢慢散去。
郑晴琅回身对家里人说道,“好了,有村长和成锐看着,他们不会有什么事的,今天是小年,咱们回去打年糕,晚上还得祭灶神呢。”
村里还未离开的其他妇人听到后,也连声附和道。
“对呀,交农也不能耽搁咱们过小年,咱们回去吧,把祭灶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男人们回来了好祭拜哩。”
“是哩,这交农后,大家日子好过了,正好热热闹闹过个节。”
……
类似的劝慰之语,在不同村庄发生,留守家中的人,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忙一会停一会,望着县城的方向,忧心忡忡。
与此同时,数千农民,拿着破木杈、旧扫帚、锄头、镢头等农具,从四面八方赶到距离西城门两里地远的官道上会合后,高呼“开仓赈济,放粮入城”等口号,潮水般涌向宜良县县城。
这么大动静,守城的衙役没有错过,立马传讯过去县衙,把还在县衙后院慢吞吞吃早膳的高知县吓得筷子都拿不稳了。
他顾不得肚子有没有填饱,跟着过来报信的衙役飞身上马,马不停蹄地来到城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