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如今只怕是想要为自己找一个借口,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和台阶。”
他笑着说道:“在陛下的治理下,天下如今黔首们都过上了好生活,便让陈先生看就是了。”
嬴政的神色却微微一变,他看着身后的堪舆图脸上带着些许思考。
在他的治理下,天下的黔首都已经过上富足的生活了么?
大概并不是这样的。
嬴政自己心里清楚,这几年因为自己的急于求成,秦国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子。
若是秦国能够熬过这一关自然会成为臣子们口中所称颂的“盛世”,可若是熬不过去,只怕当年秦一统之前的荒芜便是此后天下的样子吧。
不过嬴政对于陈居的任职并没有什么担忧。
或许陈氏子有百种性格,但是陈氏子性格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底色永远是“爱民”。
若真的是盛世或许陈氏还会因此而退隐,但如今的局面么?
嬴政耸了耸肩膀,陈氏的人一定会放心不下黔首,所以再次进入朝堂的。
始皇帝十一年的秋天,在大雨倾盆中一辆马车从官渡的方向奔驰而来,大雨中些许影子落下,而陈居则是坐在马车中,看向那巍峨古朴的咸阳城。
要说这半年的时间,陈居对始皇帝治下的秦国是否满意,那么他只能说.
不是非常满意。
这一年的时间内他看到的不是秦国的“昌盛”,也不是秦国一统后这些黔首脸上出现的“笑容”,而是那种对于生活的“麻木”,对于“秦律”的尊重。
秦国的黔首们对秦律太过于尊重了,甚至可以说是敬畏。
或者说,用害怕、畏之如虎等形容词也没有什么错漏。
这不是一件好事。
是的。
陈居不仅仅没有觉着这是一件好事,还觉着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秦国治下的这些黔首们好似是一个个的“傀儡”一样,被人用一根根的傀儡线提着然后操控着生活,他们没有任何对于生活的“激情”。
他们是麻木的。
陈居想到那些黔首见到他后麻木的跪下、之后麻木的继续种植,好像他们的身边有一根根看不见的“线”,若是触及到了就会结束他们的生命一样。
他想不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律是很严格,但并不至于严格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怀揣着一颗好奇的心,问了周围的村民们,虽然大部分的黔首们不敢跟他说什么秦律的缺点,但是却有几个孩童在不经意之间说出来了一些事情。
而陈居当即写了一封密信给了远在咸阳城中的始皇帝,始皇帝也如同他所请求的一样,让他暂时能够调动本区域的黑冰台之人调查这一切的事情。
最后的结果很简单,也很复杂。
在咸阳城中的“秦律”当然是不至于这样的,但是在这里的“秦律”就很至于了。
或许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咸阳城中央朝堂诸公们研究出来的秦律很完善,较之秦国之前的秦律也更加的亲和,但从咸阳城到地方后,变的稍微严格了一些。
因为对于那些地方的“郡守”或者“县令”们来说,“宽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宽松了,他们便需要给这些所谓的“黔首”解释很多,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并且非常不利于管辖。
所以,他们便“自作主张”的实行了更加严格的“秦律”。
在郡这一级的时候,改版的秦律或许还只是“稍微严格了一些”,这对于黔首们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并不会让他们丧失“活性”,但是再往下.
到了县这个级别,县令们为了应付郡守的任务,便会对所属的黔首更加严格。
或许他们没有胆子更改秦律,但是他们可以“传言”。
虽然在这个有陈氏的大秦,那所谓“严苛”的秦律已经被改版了很多次,但是该来的终究还会来临。
这便是郡县制的弊端,也是土地太过于辽阔的弊端。
从古至今,没有几个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