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回信很快。
扳手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这个性格。
得了罗兰的安抚,这位不修边幅的老叔叔大松一口气,在一天后的回信中还刻意告诉罗兰:
若不是费南德斯上门通知,他甚至都‘没发现罗兰消失’了——
当然,也在回信末尾反复确认,罗兰的‘腰伤’是否真的如他所说不重。
且是否需要钱来请更好的医生治疗。
可爱的老头子。
切莉·克洛伊的回复就非常激动。
激动得要命。
她在信里特别强调加暗示,暗示加强调,总之总之,劝罗兰放弃执行官的工作。
她说自己和一些报社相熟,如果罗兰确保自己还能写出这样类似的故事…
首先,作家的社会地位更高。
其次,还不危险。
信里大篇幅的给罗兰详细阐述了所谓‘社会地位’是什么,以及作家们的收入水平。
这两方面,确实都远超执行官。
「你可以考虑考虑,罗兰。」
-我可不会浪费妮娜小姐留给我的故事,那可都是能附着准则的。
-只要我随手写出来。
-况且…
-妮娜小姐的故事也不合法。
「编一些属于你自己的故事,合法的那种。没准也能得到追捧,多赚一份钱,不好吗?」
「听了那么多故事,这对你不难。」
-比如…
「比如《东区小天使与西区贵妇》、《盲人与蝙蝠》、《金眼猫:一个喜欢雨天的小男孩》等等…」
-我现在一点都不奇怪你能说出这种话了。
「一定有人看。」
-如果不穿衣服走在大街上,也会有人看。
罗兰翻了个白眼。
照顾罗兰的修女年龄不小,她每天来病房里两次——中午一次,检查罗兰的伤势愈合情况,给罗兰端来一碗炖土豆胡萝卜,外加两巴掌大的面包,以及,倒掉便桶。
晚上一次,同样。
罗兰不清楚克拉托弗主教对自己使用了什么样的仪式,他的身体在一天天的‘自我修复’——原本下地还要吃力地拄拐杖,到了两周后,他已经可以小范围的在屋里弯腰行走。
伊妮德在罗兰养病期间来了两趟,除了佯怒指责罗兰太过冲动之外,把费南德斯当天告诉他的‘必要知识’,再次重复了数遍。
譬如哪些是执行官该负责的,哪些是执行官不该管的;
哪些是可以管,但最好别管的;哪些是不能管,但如果想管,要怎么找理由插手管…
以及,千万,不要再,鲁莽动手了。
可见出了这档子事,伊妮德也发现,罗兰不适合循序渐进的教育。
哦,顺便还给罗兰留下了二十镑。
说是伤患补贴。
「私人补贴。」
「你已经习惯了对吧?」
「她应该多附赠一个吻。」
-别这么下流。
「我下流?你那天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朵花——绣在胸口的那朵。」
-你一定是看错了。
「我理解,你也到总会下意识看向女人那几个部位的年纪了。」
-哪几个。
「你少明知故问,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对伊妮德女士只有感激和尊敬。
「啊哈…」
「恩惠积累到无法偿还的程度,你要用什么报答呢。」
-把需要被报答的人杀了?
「……」
「苏月真没教你一丁点好。」
-说明妮娜小姐的故事里充满了智慧。
「我可是有着苏月一半智慧的存在,没见你多尊重我。」
-一半的真理等同谬误。
「显出你看书了是吧。」
-嘻嘻。
罗兰露出了只有和扳手独处时才有的笑容。
…………
……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和切莉夫人的通讯照常。
信中渐渐多出一个人名。
爱德华·史诺。
史诺,史诺先生,或者史诺医生,史诺医师。
这位被喻人如其名的‘冰雪’医生,早年出身平民。
他是煤矿工人的儿子,素食者,单身至今。从小母亲利用一笔继承自远房亲戚的小财,将他送进了私立学校。
毕业后,他又凭自己努力,做上了一位小有名气的医师的学徒。
他在几年内表现优秀,展现出来远超常人的智慧、执着与求知欲,后来通过医师介绍,又进入了医学院就读。
‘冰雪’先生,非常知名。
这是切莉·克洛伊为了治疗而聘请的医生——她的‘耳鸣’症状越来越严重,甚至现在困扰她的已经不是单纯的耳鸣,而是幻听。
她哪怕走在外面,去酒会沙龙,哪怕和谁谈话…
都仿佛能听见来自脑内刺耳的剐蹭声。
她在信里告诉罗兰,经由史诺多日治疗,她确实有所好转。虽然夜里仍能听见烦人的动静,可至少在白日,能安安生生的,干自己想干的事。
信尾她还特别注明:
她将罗兰介绍给了爱德华·史诺,并说如若他伤势不妥,可以差人到克洛伊宅邸寻她。
届时,她会让他为罗兰治疗。
总而言之,一切向好。
罗兰也慢慢恢复着。
有趣的是,在养病的某天,日常送饭的老修女不见了。
取代她的是一位挎着蓝皮小口袋的年轻姑娘。
年轻的修女?
罗兰不清楚。
因为她穿的不像修女。
不是说衣着有什么大的变化,而是那身僵板的袍子在她身上有些不太‘搭调’。
她有着一双湖蓝色的眼睛,灰发从帽子里流出来,落在胸口,微微向内扣卷。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时,先探了个头,发现罗兰正寻着吱呀声扭过身。
于是。
“您就是柯林斯先生吗?”
她小声问道。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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