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俭静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消。
关于念兮与他的死,他想过许多种猜测。重生还魂,这本就是玄之又玄之事,他便翻古籍道法,也未尝一个确切的结果。
唯一确定的一点,是那日凌晨,他从宫中回府,于马车上听闻妻子的死讯,震怒悲痛之余,陷入黑沉之境。
醒来便又成了国子监的监生。
他不曾经历过念兮死前的苦痛,身体也未见异样。
大约冥冥之中天意使然,才叫他追随念兮重活一世。
“我并非中毒身亡。”
裴俭面色沉静,眼中隐有悲痛,“此处并非说话的好地方,你若想问什么,不如换个安静的地方?”
“好。”
裴俭微微愣怔,再想不到会如此顺利。自重生来,她对他从来都是否认,一个简单的“好”字,竟让他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
他试探道,“我府上倒是安静得很……离这里也不远。”
念兮挑眉,目光淡淡。
裴俭一时竟莫名紧张,生怕又惹恼了她,紧跟着道,“或是你想要去哪里,我都可以。”
他现在识趣得很,惹人讨厌的话一句都不肯多说,叫人心烦的事一件也不会多做。
裴俭想得很清楚,念兮可以包容与温柔地对待她身边的任何人,唯独对他不会。
他决不能再犯错。
……
念兮再一次与裴俭并肩走回从前的巷道,她对这里其实已经有些陌生了。
毕竟裴俭实在上进,他们在这里并没有住很久,便搬到更大的宅院去了。
走进去,她便明白裴俭要她来的用意。
他几乎还原了他们从前的家。
庭院的摆设,堂前的花草,连廊下悬挂的一串风铃,都像是记忆重现。
然而故地重游,也终究回不到过去时光。
裴俭跟在念兮身后。
今日天晴,一重风过,吹动念兮氅衣细小的绒毛,一如他此刻摇摆不定,紧张忐忑的心情。
裴俭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
他竭力地想要展现过往,用曾经的美好唤起念兮心头的一丝波澜,试图挽回妻子的真心。
“今年春日我搬进这宅子,养死了一批又一批的花草,”他开玩笑般用轻松的口吻道,“从前只见你每日浇水,它们便能繁茂生长,却不知这里头还有大学问。”
他说:“念兮,如今我也会养花了。不再只忙于案牍之上,每日我都会仔细地打理这座小院。”
打理我们曾经的家。
我也在学着生活。
所以,你能不能回头,回头看一看我?
再教一教,陪一陪我?
念兮认真地听着。
心平气和,情绪稳定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像是朋友一样聊天。
“所以这些花都是你养的?”
念兮看着开出朵朵花蕾的水仙,饶有兴趣道,“我自己养的水仙,还跟一颗颗葱似的,顽固不肯开花呢。”
裴俭顿时无言以对。
须臾,才底气不足道,“……我是有浇水。”
不过更多的是花匠打理。
两人对视一眼。
同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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