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日解忧提起剖尸时,多数人都显得惊惧非常,但今日前来观看的人依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解忧定了定神,其实这个时候战乱四起,饿殍遍地,有的人死于兵乱,头破血流,有的尸体被野兽啃噬,开膛破肚,谁会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
甚而,还有盗跖食人心肝。
现在更紧张的人,反而是她。
准确来说,解剖这件事情,她根本没有亲手做过,只不过好友还在国内时,她曾看过几回。
这样就敢拿着一套刀剪上来开膛破肚,在从前,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但在这个生死须臾的时代,最不该缺的就是尝试的勇气。
试一试,希望和绝望各占一半;不试的话,就只能等死了。
她重新活过来,可不是为了再死一回的。
“忧忧。”景玄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不必害怕,尽管放开手去做。
不管她要做什么,不管她能否做到,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都可以圆过去的,没有人可以指责她。
解忧宽了宽紧拧的眉峰,随即肃容低眸。
银亮的刀锋轻轻抵上尸身青白的皮肤,不再犹豫,加上力道,将失了血色的皮肤割破一道半尺来长的创口。
人已死,心停跳,血液不再流动,又放置了一日,脉管中的血已经凝结起来,因此这重重的一刀划下去,并没有任何血色渗出。
解忧稍稍松了口气,回忆着记忆中好友解剖时的样子,将苍白的血肉层层剥离。
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她才成功打开了胸腔。
鬓边碎发已被冷汗打湿,黏黏地贴在面颊上,勾出一张瘦削得可怜的小脸。
解忧微颤着手划开心脏附近苍白色的脉管,换了一柄类似于镊子的小夹,轻轻拨开。
苍白色的脉管内,沉积着不少凝固的血块。
但与那些血块不同的是,在这粗大的脉管分支的地方,有一道暗红色的栓子将两道分支堵得严严实实。
解忧眉头微微一舒,手因激动止不住轻轻地颤。
她原本只是想赌一回运气,不想这栓子竟是恰恰堵在了这里。
虽然许多人或许不明白,这一截堵在肺动脉分支处的栓子能够立时致人死地,但至少、面前的这一幕,有着极大的视觉冲击。
苍白的脉管中,死死堵住两道分支的暗红色栓子。
只需一瞥,便能给人一种不甚美好的感受。
有的事情是不需要多想的,譬如人们看到血,便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动乱之感,这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反应。
现在也是一样,纵然许多人不知道血栓为何物,但只这一瞥,他们也能感受到,这个堵在这儿的东西,原是不属于这里的。
这样就够了。
解忧轻轻舒口气,“此物壅堵脉管,致使流血不畅,令人猝然死也。”
小心翼翼地横过手中小镊子,轻夹了一段栓子,搁在叠起来的白绢上。
这栓子暗红色,质地疏松而脆,只方才轻轻一碰,便落下了一小块损毁。
相夫陵从解忧手中接过盛放着白绢和栓子的小碟,递给了身旁的人。
小小的碟子在众人手中依次传递下去,人们看得暗暗咋舌,对于解忧的说法,更是半信半疑。
听闻过去秦越人能够隔垣视物,看人体时,能够透过体表看清内里脏腑的病变,因此被时人奉为神医扁鹊。
解忧昨日便笃定地要剖尸,难道是因她也有这样奇异的能力?
“此物……”相夫陵微凝着眉,淡然地看着面前被打开的胸腔,“为何堵塞于此?”
一旁围观的人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解忧,期待从她口中听到一个令人满意、又令人惊奇的回答。
解忧低眸,确定众人已经看清了血栓壅堵肺脉的情况,拈起一根银针,引了丝线,娴熟地将被剖开的血肉层层缝合起来。
众人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神情古怪。
也不知这少女做起针黹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娴熟的手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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