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 第二百四十一章 灵台密须国(2/3)

解忧有很多不同的面貌,可却从不让人觉得奇怪……

可当这许许多多的模样从他眼前掠过时,只有一个样子留驻在了眼前。

一身如水的白衣,一头披散的墨发,小脸白得几乎透明,一双大眼迷蒙,似乎望着什么遥远到隔了千万年的东西。

是他从庞城匆匆赶回来时,见到的解忧初醒的模样!

景玄一怔,从侧面看到那少女微微掩眸,长睫微颤,眸中尽是寂寥。

是了,就是这种寂寥,仿佛独自一人置身阴暗,无人陪伴,无人理解,无人依赖的寂寥,又似是看过红颜白发,看过高台废墟的沧桑变化后的寂寥。

这一点寂寥,是她无论以何种面貌示人,都藏在眸子深处,改不掉的神情。

她四岁那年便见过灭族之象,此后孤身一人独自漂泊,按理说有这样的情绪并不奇怪。

可她那本就空澈的目光,再添上这一点寂寥,总让景玄觉得遥远。

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是一个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罢?

“相夫子。”解忧已款款起身,低垂着头,袖起一双手,“燕姞既逃,必有后招,相夫子留心应之。”

秦军那一场大火不过虚张声势,招摇想来并无甚麻烦,倒是他们这里,要麻烦了。

相夫陵弯了弯唇角,目光转向景玄。“冢子已预先备下人手防范,引人入彀,无需忧心。”

这回轮到解忧一怔,霎了霎眼。看向景玄。

“渊陪伴忧忧,暂不离开,相夫子费心。”景玄向相夫陵点头,既然是做戏,便得做个全套。他自然得“悲戚”地留在这里,守着解忧。

“自当如此,陵告辞。”

檗亦告辞离开,临去时不由看看解忧,眉头拧着,缓一缓,换上一副沉痛的模样,才踏出屋子。

屋内重归寂静。

解忧交臂抱了抱肩,屋内不过燃着三盏连枝灯,灯芯许久未剔。那三点火光如豆如萤,真是夜色沉沉,凉如水。

“冷了?”景玄取下挂在一旁的斗篷,将她裹成一个精致的娃娃,轻刮一下她微红的鼻尖,“怕不怕?”

“怕什么?”解忧敛眸笑笑,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事情她都不怕,面对景玄和相夫陵已经算计好的事情,她有必要害怕么?

景玄失笑,是了。她能救人,还敢诡计害人,亦敢亲手杀人,她自然不会怕的。

解忧微微合眼。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漾起一缕凄笑。

“景玄……”

“何事?”景玄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虽然不喜她直呼自己名字,但时间久了,不习惯也不成。

关系本就如履薄冰,若为了这个回回与她赌气。那更得吵个没完。

解忧仍是淡淡一笑,一双眼入神地看着他,又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景玄面色微沉,又是这样的神情,每次见到解忧这神情,他就没来由地害怕,怕自己留不住她。

解忧看了他好一会儿,眸中纠结的情绪渐淡,这才舒口气,轻轻道:“无事。”

景玄对她的情谊,她早已知道,至于究竟有多深,她今日也已看到。

不过,在他如此慌乱之际,还能预先安排下防备燕姞的人手……可见确确是天生擅于谋略。

只希望,将来有朝一日她不辞而别,他仍能固守着如今的心境,莫要因一时的痛,迷失了一直以来的追求。

她问她的重生之道,他求他的复仇之道。

本就该两不相干,将来分开了,不仅无甚不好,还是再好不过。

如果真要迁就彼此,那就必须各退一步,各自放弃自己最珍重的东西,才能言和。

这可能吗?

解忧摇头,唇边漫起苦涩的笑意。

她自问自己活了两生,依然放不下这一点执念,景玄又怎么可能放下?

所以,不必问了。

…………

交三更时候,夜鸮阵阵啼鸣,凄惶不安。

九嶷崎岖的山道上,一队执戈的人马屏声疾走,在山间绵延成一条蜿蜒的长线。

更远处,则有几人策马疾驰,身后亦是数百甲士,悄无声息地赶路。

山道上的人摸近屋舍,贴着几座院落的墙壁,屏息蹑足,悄悄移动。

“噤声。”有人刻意压低着声音,抬眸眺望一番,确认近处无人,这才大胆地走出围墙的阴影,打量着夜色之下的山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