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热水给孩子们擦洗完以后,哄着他们入睡。长夜漫漫,间歇听见宁乾洲的咳嗽声,刚刚忽然涌入的冷风似乎入了肺,对他影响不小。
星野大半夜爬起来,端起暖炉跑去宁乾洲的书房睡,他似乎给宁乾洲倒了热水,听见星野带着哭腔说,“舅舅,你怎么还不睡呢!医生不让你熬夜,也不准你……”
不等他说完,便没声了。
我猜宁乾洲捂住了他的嘴。
拏云似乎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这孩子似乎有了心事,好半晌,他闷声爬起来抱着外间的一盆暖炉往宁乾洲书房跑。
随后,拏云又跑回来,钻进我的被窝,紧紧缩在我的怀里。似是担心我冷,小家伙将我的手护在他心口,轻轻说了句,“妈妈,我会守护你的。”安心睡去。
我心头一暖,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这样懂事了。
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许是卜远游给书房又加了暖炉,后半夜没听见宁乾洲咳嗽了。
入了冬,宁乾洲便深居简出,很多时候都待在府上。
外面的事情,几乎都交给了宁瑜,有意放权给他。
但幕后主持大局的人,依然是宁乾洲。
宁瑜比宁澈雷厉风行,行事稳妥周全,稳得住宁派军中各方势力。
听说宁乾洲身体欠佳,亲戚们纷纷来探望他,叔父、叔母及其他老资历的长辈陆续登门拜访。
我头一次看见宁瑜的母亲。
额头饱满方圆,十分敦厚贤良的长相。穿京派棕红旗袍,看起来温柔端庄。
瞧着有些眼熟,惊然想起,她似乎是我在医院厕所格子间里救下的那位妇人……
瑜母在儿媳搀扶下走进大厅,亲切向宁乾洲寒暄问好后,她善意的视线扫过我的脸,想与我搭话。
我急忙躲开眼神,看向别处。自从前天晚上差点被宁乾洲当着宁瑜的面儿折辱以后,我就不敢造次了,一不小心不仅折了我,就连宁瑜也会被下水。
在宁派这么久,宁瑜从未伤害过我,帮过我很多次,前些日子还善意提醒过我。
我不想害他了,也不想给他惹麻烦了。
于是我避开瑜母的视线,规规矩矩站在宁乾洲身旁。
瑜母怜惜看着我,微笑在宁乾洲身边坐下,温柔关怀他。
透过大厅的门镜,我看见自己脸色惨白暗淡站在一旁,眉目间的光芒消失了,忽然就想起了几年前我看见沈静姝站在他身后的景象。
那会儿我还同情她折翼,谁知,我竟也成了她。
被收拾的规规矩矩,服服帖帖。
思虑间,便见宁瑜穿着军装大步流星从外面进来,他没看我。
径直跟宁乾洲汇报工作。
宁瑜提及那晚汇报的事宜,再次请示宁乾洲。
宁乾洲穿着厚实军大衣,内搭白色高领羊毛衫。斜倚在软榻上,手执一卷书,淡静看书。
似乎对亲戚们兴师动众前来探望他,不太领情。对亲戚们热络的寒暄不温不火敷衍回应。
明明他只是欠佳,这一个个上杆子来探望他的样子,像是他不行了。
这府上也没个人主事儿,瞧他们给拏云和星野偷偷塞礼包的样子,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去待客,招待他们落座喝茶。
宁乾洲翻了一页书,对宁瑜说,“内阁那边,将计就计散播我病危的消息,趁机揪出有异心之势。宁派这边,暗中扶持楚天河的敌对势力壮大,挑起两军纷争,借此削弱楚天河的势力。若楚天河野心不敛,那便借势除之。岭南那边,靳安杀了宁瑜,这个交由叔父去处理。至于纪凌修……”
宁乾洲看了我一眼。
我正面带微笑听叔母闲话。
宁乾洲说,“依纪凌修的性格,你觉得他会怎样反击。”
宁瑜谨慎不言。
宁乾洲随声,“大胆说。”
宁瑜平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守住施微和孩子。”宁乾洲说。
宁瑜颔首,低声提醒,“若是此时散播统帅病危的消息,会动摇军心。各地军阀也会开始不安分,岭南和内阁会迅速收买拉拢各地军阀,挑拨我方军中势力,对我们很不利。”
宁乾洲扫了眼宁瑜,“照办。”
他不采纳宁瑜的建议。
宁瑜低眉,颔首。他正要离开时,被叔父喊去问话。
叔母在大厅热络道:“后天就是龙灯节了,到时候我们约着一起过,热闹热闹。”
众亲属纷纷附和,她们似乎许久没聚了,凑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
叔母看向宁乾洲,“乾洲,后天一起过龙灯节怎么样,大家凑在一起热闹,冲冲喜。”
“您安排。”宁乾洲随口应了声,喝了口茶,视线追随我。
七大姑八大姨开心的哄笑,将拏云和星野抱在怀里逗来逗去。
我端着水果从外面走进大厅,便见瑜母向我走来,她似乎总有话想跟我说。
我步子微停,转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施……”瑜母刚要唤我。
“妈。”宁瑜从内厅走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扫了我一眼,及时叫住了他的母亲。宁瑜的妻子好奇偷看我,她模样良善秀美,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气质,穿着深冬的西洋风衣,很有品味的衣着打扮。
他的妻子很有眼力地将瑜母拉走,笑着去吃茶。
我低眉顺眼来到宁乾洲身边站着。
自从那晚我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宁乾洲以后,他的视线总如影随形。不管我干什么,我都感觉他在看我。
他现在知晓我的一切,虽说过不伤害我了,可我不信任他。
不敢再有任何僭越举动刺激他。
而宁贤风利用黎莞给宁瑜使的绊子,当时看似没什么影响。现在后续效应却一点点在扩大。
而我,也因了那晚的恶作剧,开始吃苦果。
多看宁瑜一眼,都怕宁乾洲误会。
宁瑜更是谨慎。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