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绛心都麻了。
“刚刚和郑姨都聊了什么?”
她听见他这样问,却不打算回答他。
林绛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儿,这令他眷恋无比,他凑近狠狠嗅了一下,闭着眼睛特腻歪地笑了,悠悠地说:“你心跳好快啊。”
林绛被他圈得动弹不得,闻言更是害羞,忙挣开他。
她兀自往前走了几步,坐到床沿上,才哼哼唧唧地开口:“你还好意思和我开玩笑。”
此话一出,轮到江为风怔了:“怎么了?”
他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她,谁知她竟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想。”
这一眼颇有撒娇的意味。
江为风乐了,走过去坐到林绛身边,长臂一伸又揽住她:“让我想想啊……”
他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样,半天才说:“哎呀,想不起来。要不我补偿你?”
林绛伸手又要去捶他,被他先一步制伏,三下五除二就推倒在床上。
“江为风。”林绛脑海里有一秒的空白,第二秒她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境地——又是如此被动,被他居高临下审视、试探、哄骗着的地位,于是,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后,他真的停了。
“不闹了。”江为风说着,翻身与她并排躺下。
好一会儿,他们都没什么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江为风起身,关上灯放了音乐,然后又躺在之前的位置上。
窗外的光照进狭小的一隅,灯上的琉璃被照开了花,窗棂的阴影和玻璃折射的光仿佛时光的琥珀,照到他们脸上。
林绛轻轻碰了碰他:“什么歌?”
江为风说:“Moon River。”他讲英语还是那样好听。
“好听。”
这首英文歌很短,只有两分钟的样子,结束之后放的是邰肇玫的《墨绿的夜》。
“你墙上怎么都没有贴海报?”林绛转头问江为风,“我记得你们爱篮球的人,总爱贴个艾弗森或者科比在墙上。”
江为风闻言皱了皱眉:“是吗?可我不爱打篮球。”
林绛顿了顿:“可你打得很好。”
她记忆里的篮球场,总少不了他这道风景的。有时候借口去超市,从球场路过,但凡是他在,总有女生扎堆,时不时进一个球,呐喊声响得足够掀起地皮。
他体育好,打篮球更好,几乎整个年级的女生都知道。
“还行吧,水平也就那样,比沈宴好一点点而已。”江为风看似漫不经心。
林绛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于是笑了笑,还往她身边凑了凑:“刚刚为什么生气?”
“还不是你……撑死我了。”林绛嘟囔一句,颇有孩子气。
惹得江为风笑出了声:“这样啊……”
林绛面一热,知道他又要调笑自己了,忙扯开话题:“那叔叔和你聊什么了?”
江为风扭头看她,没说话。
可就在林绛以为他真的不打算回答的时候,他又转身换了个姿势侧卧在床上,脸凑在她肩窝处,手搭在她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夸我眼光好呗。”
林绛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许是因为这个她才笑了:“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嗯……”他卖了个关子,又朝她那边凑了凑,“怎么讲?”
“我们在一起还没多久,我就上你家来了。”林绛说话时乖得像只小狗狗。
江为风吻了吻她的头发:“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江为风顿了顿,林绛抬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时间不该这样算,”他很耐心地解释,“从动心的那刻起,我就该带你回家了,所以你说你让我等了多久?”
林绛眼一热,心都不会跳了。
这会儿,她呼吸变慢了,可刹那间,又变快了。
原本相爱就是超越时间的事情才对,可林绛哪有心思再去做计算题。
她正这样暗自想着,谁知他却将手臂搭到她身上来。
林绛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之下,她胡乱抓过他的手臂,试图把他赶走,忙说:“太快了。”
他坏笑着说:“还没到快的时候。”
她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羞得直咬嘴唇:“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的声音像睡着一般,又或许是被歌声冲淡:“要是这么躺到地老天荒该多好。”
“谁要和你躺一起!”林绛羞答答地小声说。
“你说,年轻的时候躺在这里听歌,到七老八十了,翻个身都难的时候,还这么拥在一起躺着听歌,到时候心情会不会不一样?”
江为风喃喃地说。
林绛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让她愣住了,有一股暖流划过胸口,林绛忍不住朝他靠了靠:“心情会不一样,但人是一样的。”
就像月光每一天都是新的,可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一首歌唱完,他便拉她起来了,打开灯,她的神色被他尽收眼底。
春色不掩,羞涩未褪,但很安然。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你放心。”
林绛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不同意,我不会乱来的。”
林绛发现,最近她好像真的很爱脸红,闻言她就悄悄红了脸。
这抹红一直被带到回家的路上。
林绛从包包里取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问江为风:“刚刚郑老师他们没看出什么吧?”
江为风认真盯了她两眼后才说:“悬。”
林绛呆了两秒,在看见江为风侧脸若有似无的酒窝后,笑了。
【47】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闲聊着。
到万达附近时,林绛忽然想吃荔枝了,便叫江为风停车,她下去买。
她对着新鲜的瓜果垂涎欲滴,问老板到晚上了,荔枝能不能便宜些。老板操着方言说不讲价,又说她手上拿的是下午才到的新鲜货。
林绛这个人生活经验匮乏,哪里看得出老板有没有诓她,只好装作在挑拣的样子,浪费了些时间才说那我要一点儿吧。
付钱的时候,她遇到了沈宴。
林绛拎着袋子,站在榴莲区,沈宴则站在果切区,而他身后的女孩,正巧站在她刚刚站的位置选荔枝。
林绛想了想,走过去,叫了一声:“沈宴。”
女孩比沈宴先回头。
林绛目光一滞,与女孩四目相对,互相打量。
然后,沈宴无意错身,挡住了这两股视线。他面向林绛,说道:“好巧。”
林绛没接话,而是看向女孩,笑着问:“你女朋友啊?”
沈宴明显噎了一下才点头:“是啊,没给你介绍过,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张骄骄。”他笑了,笑意却未抵达眼底,“骄骄,这是我……邻居兼发小,林绛。”
那时候林绛以为张骄骄的“骄”字是娇媚的“娇”,还以为她是人如其名,长了一张略带稚气却娇媚的脸。她留着齐刘海扎高马尾,不笑时很像个脾气不好又爱恶作剧的小女孩儿,笑起来却又莫名有股小女人的气韵,直勾人。
张骄骄伸出一只手来,招财猫似的同林绛打招呼:“你好。”
林绛淡淡笑了笑,点点头说:“那我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沈宴没多问什么,而是说:“好。”
张骄骄还是摆出那股子娇艳欲滴的笑:“姐姐再见。”
林绛回车里的时候,江为风正在打电话,听话音是顾翔。林绛知道顾翔是他经纪人,于是静静等他把电话打完。
林绛想着张骄骄的脸,莫名觉得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收回心思,慢悠悠地剥了颗荔枝,第一颗自己先吃了,尝了很甜,于是又剥了一颗送到江为风嘴边。
今年的夏季好像比往年热,才六月上旬,烈日却能把人烤化一般。
林绛是在六月十一号这天收到“听见”的签约合同的,第二天周一,她上完课,下课去附近的打印室扫描文件,随后又邮递了一份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便去门口的树荫下等江为风来接。
她拿手机给沈宴发短信:【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沈宴秒回:【最近有个案子比较棘手。】
林绛一时没想好回什么,正对着手机删减语句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她面前。
林绛一开始以为是搭讪或黑车司机,也没抬头,便往后退了一下,谁知那车的窗户摇下来,有人准确无误地叫了她的名字。
“林绛。”
林绛蓦然抬头。
见到来人,林绛眨了下眼:“程云川。”
这不是时隔多年的第一次再遇,林绛又看了一眼面前女人的紫色衣衫,想起那天午后在商场的匆匆一瞥,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好久不见,你好像没什么变化。”程云川淡淡地笑着,双眸一直盯着她。
林绛闻言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倒是变得更漂亮了。”
“你客气了,”程云川拨弄了一下头发,叹了口气,“在等人?”
林绛点点头,看到了程云川手腕上清晰的抓痕。
程云川仿佛察觉到了,忙放下手说:“不小心弄的。”
林绛目光愣愣的,“嗯”了一声。
“嗯……可以加一下微信吗?”程云川问。
林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心神稳了又稳,才说:“抱歉。”
程云川听她这样说,静静盯着她好几秒,后来倒也没坚持,大方地笑了笑,说道:“没事,那有缘再见。”
成年人就是有这点好处,界限分明,进退有度。
可是为什么。
林绛却觉得如鲠在喉。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绛想了又想才把遇见程云川这件事说给江为风听。
江为风正小口吃着饭后冰激凌,没什么反应。
林绛努努嘴,也学他那样吃起来。
他一看,眉开眼笑。
真是冤家。
吃完饭,江为风回公司。
林绛要到香江城去。
徐名娟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回家,她实在避无可避了,明知道是枪口,也要视死如归地撞上去。
林绛一回家,徐名娟电视也不看了,就拉她进卧室,搞得外公和爷爷面面相觑。
徐名娟搬了林绛的椅子坐下来,抱胸好整以暇看着她。
林绛顿时就投降了,只得如实说道:“我和江为风谈恋爱了。”
徐名娟听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问道:“谈多久了?”
“二十二天。”
徐名娟沉默了一阵子:“你郑老师知道了吗?”
“知道的,江为风一早就说了。”林绛乖乖的,就像做错事等着罚站的小朋友。
徐名娟闻言,淡淡地笑了:“看样子你们是动真格的了?”
林绛心一跳,抬眼又敛眉,坚定地点头。
徐名娟没多说什么,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改天领回家吃个饭。”
林绛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未来清晰又明朗。
然而,静谧温柔的气氛维持了不过两秒……
徐名娟一拉开门,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惊得林绛头发都竖起来了。
“爸!你们干什么?!那么大年纪还听墙脚!想吓死谁?”徐名娟女士暴怒了。
惹得两个小老头面红耳赤,互相指责。
“我都说了嘛,老林,不要听不要听,你非不听呢……”
“什么意思啊,徐大壮,明明是你自己要来听的!”
徐名娟闻言攥紧了拳头,狠狠一跺脚,又是一嗓子:“够了,你们全都给我去客厅老实待着!”
两个小老头憋着话,想说,张张嘴又委屈地闭上,最后只好死心地跟着徐名娟的步子走去客厅。
林绛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发热。
林伟说:“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你妈降万物啊!”
林绛“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然懂老妈的唯有老爸。
六月中旬,青城又开始进入台风期。
小时候,林绛以为青城从来没有过台风,长大后才知道,台风来时不刮风,而是下雨。
这几天暴雨时来时歇,刚刚才停,这会儿远处又响了个闷雷。
她坐在电脑旁认真工作,前两天编辑审核过的稿子又发给她二改,于是一坐就是一下午。
傍晚时,王佳倩打电话来,说周婉从外地出差回来,问林绛要不要约。
三个人在步行街碰面吃路边摊。
夏日最少不了烧烤和龙虾,周婉又做主开了三瓶冰镇雪花,**的烟火气和啤酒花碰撞,最抚慰人心。
因为这一处附近有学校,旁边还有不少学生过来聚会。
林绛给王佳倩指斜前方那桌。
王佳倩看了两遍,问道:“怎么了?我没见着有多帅的小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