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资格把名字刻在这里的举子们议论纷纷,品评前辈和当世人物。
有人赞戊辰科更强,那是以官途功业论英雄;有人赞丁未科更好,因为不少人极有气节。
前面乱哄哄的景象之中,大成门有人出来了,庄肃地说:“大成至圣先师庙前,何人喧哗?若来敬拜,当守礼以祭!”
哪有这个时间来祭拜的?
这时其中有一人上前作揖:“失礼了,学生蒙阴公鼐。今日诸省举子偶然相约在此以文会友,正该敬拜大成至圣先师。只是并非祭日,诸礼不备。不知衍圣公可否拔冗导引学生们入拜,略表崇仰向学之心,以励后进?”
“蒙阴公家子侄?”那人看了看公鼐,“诸位举子稍候,谨记再勿喧哗。”
不少人脸上有了兴奋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戏。
若能在会试之前由衍圣公亲自安排,临时拜一拜大成至圣先师,先不说灵不灵吧,说不定便有些善缘。
衍圣公何等人物?
若有大朝会,他可是站众文臣之首的,内阁首辅也得居次。
好像是因为恩免宵禁、诸省举子偶然齐聚孔庙进士题名碑,而后就变成了衍圣公孔尚贤亲自出面,带着众举子们拜了拜夫子,而后也勉励了他们一番好生备考,若能高中,要不忘圣贤教诲,修身齐家、治国安民。
孔尚贤既然露了面,顿时就有人着意想向他请教学问。
“明日还要入宫陛见,不急于今日。犬子也到了进学之年,我此番入京朝贺后,便要留居京师闭门读书、研思学问、以明明道。”
“那真是京师文教幸事!”公鼐连连称赞,躬身恭敬地说,“衍圣公明日要入宫陛见,学生们就不打扰了。素闻公袭爵时曾有誓:远不负祖训,上不负国恩,下不负所学。今日有缘一见,实乃学生们荣幸,必以公之誓为誓。”
“衍圣公!连年征战,生民多艰。明日御前,可否请得天恩普降,与民休息?”忽然有一个人又开了口。
“是啊,学生们见登极诏无一字言蠲免,今年刚有大旱……”
“援播加派……”
刚才在前院叫喧闹,此刻在大成殿前一时又沸腾了起来。
大成至圣先师的塑像前,忽然有许多举子忧国忧民。
人群之中的张以诚脸色微变,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肃静!”孔尚贤终于轻轻说了一下,等面前都安静了下来,他才说道,“你们既明圣贤教诲,忧国忧民自是理所应当。陛下受命为嗣君后便善政不断,何必心切?先师面前,不必喧哗了。会试将近,还是回去多精进学问吧。若能金榜题名,不负国恩、不负所学也不迟。”
陆续离开的人群中,听着他们议论衍圣公都说了陛下必定再有善政降恩于天下,张以诚和徐光启面面相觑。
他们并没有议论什么。
只不过同样出身松江府,成长于江南富庶之地的两人也不是不知道一些真实情况。
一个虚岁三十三,一个虚岁三十九,阅历也不算少。
今天的事有点奇怪。
从山东到京城来朝贺新皇登基的衍圣公其实不必露面来见这些偶然相聚于孔庙的举子。
若只是以文会友、拜一拜夫子,也不该在庄肃的孔庙里向没有实际官职的衍圣公恳请什么御前乞恩。
“……今日不该来的。”张以诚看着已经散走的人群,“不是说拜了夫子后,便在这成贤街茶肆酒楼中以文会友切磋学问吗?怎么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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