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明 第56章、为张居正平反?(2/2)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世用,你以为如何?”

沈一贯又把余继登推出来,谁让他是礼部尚书,又想谋划入阁呢?

“……殿下有继往开来、再致中兴之志,臣感佩莫名。”余继登说着套话,“臣以为,润色之余,有些官民翘首以盼之善政,宜于登基诏书中明告天下,以彰新朝之恩德。譬如重建三殿三门、恩赦因言获罪之臣、速补缺员、漕运改兑轮派……”

他一条条地提,最后说道:“殿下明鉴:若只是仅仅润色一番,朝野恐怕会讥臣等不敢直谏弊政,一味奏请殿下亲做表率,避重就轻。”

朱常洛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皱起了眉。

看到嗣君的表情,沈一贯拿不准他是不是仅仅因为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被这么点评而不高兴。

确实嘛,东西写得这么白,既不能引经据典,遣词造句更是粗陋,只能说确实进学太晚了,才疏学浅。

但说仅仅润色一番不行,那则是在说他对国事的思考也很简单。只知道一腔热血从自己开始做表率,却不明白真正要解决的紧迫问题是什么。

这是讥讽重臣吗?这是讥讽嗣君没水平。

实际上却是表达着嗣君仅仅改革宗室、缩减宫廷开支和裁汰京营冒滥三件事的不满。

三殿三门,反而应该重建起来:那是恢复旧规矩的象征。

其他事情,也惠及在朝在野官员,符合地方上许多乡绅的利益。

沈一贯看朱常洛一言不发,看了一眼萧大亨。

“……殿下容禀。”萧大亨见状开了口,“臣掌刑名多年,因此前郑氏包藏野心,外臣中也有些不忠之臣,实在有许多贤良忠臣因之获罪去官。殿下恩赦天下,拨乱反正,新朝群臣归心,何愁壮志难成?”

沈一贯则站了起来:“殿下,臣斗胆乞禀:陛下禅位诏书中言清丈田土等事,是陛下旨意吗?”

朱常洛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低头的沈一贯。

他没看自己的反应,但有他的人在看自己的反应。

把清丈田土作为在位功劳来宣扬,自然是一個很需要注意的信号。

难道要为张居正的新政翻案?

张居正死后仅四天,以张居正所推荐的潘晟被弹劾致仕为信号,新政开始一边倒。

张家被抄,宫秩削尽,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

家属或饿死或流放,张居正险遭开棺鞭尸。

那是天下保守官绅借朱翊钧的逆反对新政的全面反扑。

人亡政息不外如是。

如今在皇帝禅位的诏书里,要将这件事作为在位功绩吗?

朱常洛平静地开了口:“是父皇旨意。”

文臣班列里,十个脑袋都抬了起来,看着朱常洛。

“父皇如今病重在床,另有怀抱。”朱常洛凝视着沈一贯,眼神里也第一次对他展露出凌厉,“这一条,却是父皇明言的。孤见手谕,悲痛难当!”

一张纸被他再拿出来,上面颤抖的笔迹仿佛代表了朱翊钧的心情。

【百年……张师……】

手谕在前,沈一贯等人再次跪在地上。

是。皇帝如今病瘫在床,口不能言,也许他想起这么多年,真的有了别的情绪和怀抱。

百年之后,何以见张师?

称的是师,是他被张居正教诲的那段岁月。

如今皇帝要用自己的禅位诏书,隐晦地表达一下他对张居正的追悔,为的只是百年之后内心稍安,谁又能劝止?

看着眼底的地砖,沈一贯满脸凝重。

但这真的是皇帝的意思吗?

如果不是,嗣君要用这一点做什么,试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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