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最少也得十吨打底,三炉就是三十吨,再算上人工,电费这些开支,就算最后成功,三十二公斤钢管得卖多少钱,才能把前期试错的成本挣回来。
他这边感叹国营工厂有时候也不自由,遇到摊派任务,赔钱也得支撑,刚走出车间,就看到老蒋的媳妇端着一小盆黄澄澄,还冒着热气的玉米面饽饽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看见谢虎山这位厂长难得露面,老蒋的媳妇主动打招呼:
“虎山,今天怎么有空来厂子了?吃饽饽吗,还热着,虾皮儿的。”
老蒋的媳妇能让原来工厂领导跟老蒋竞争,不是没有理由,第一是模样耐看,第二是爱干净,第三是做饭好吃,谢虎山老远就闻着饽饽散发的香味,朝对方走过去,嘴里打招呼:
“嫂子,老蒋晚班,你这个点儿做出来,他还能吃上吗?不得让车间这帮人给抢着分了?”
“不是我做的,是十五队的马嫂子给老蒋送来的,她男人不是趁着农闲在厂里帮忙嘛,好学,总追着老蒋问技术,不好意思白麻烦老蒋,给我送来一盆虾皮儿饽饽,说让老蒋饿了吃,老蒋睡觉呢,我给他留了两个,准备端食堂去,让大伙谁饿了谁吃一口。”女人递给谢虎山一个饽饽,随后就进了食堂。
谢虎山手里拿着还有些烫手的饽饽,因为女人刚才的那句话陷入了沉思。
大伙谁饿了谁吃。
三十二公斤,他不信对方一直就只要三十二公斤的焊管,肯定有一天如果研究明白,得增加产量。
为啥非要自己生产那钢管,县制管厂不是有现成的吗?
大伙谁饿了谁吃,县制管厂不在乎这口饭,中坪很在乎。
要是跟县制管厂定一批研究所需要的货,存一批回来,细水长流慢慢给研究所送呢?
这样保持关系,如果有一天研究所要是神功大成,说下个月开始每月需要三十二吨,是不是得优先考虑中坪制管厂?
谢虎山觉得很有可能,自己开炉试验的胆子没有,但借鸡生蛋的胆子他有,而且很大。
最主要这件事不能自己去干,他名声已经臭了,最合适的人选,如今跟港商穿一条裤衩的老杨,老杨现在是公社和县里眼中的红人,前两天程云飞拿走拳击训练队的手续时,就又给胶印厂弄回来三万本挂历的订单,告诉老杨抓紧添置机器,后面还有。
只要能挣钱,县里和公社对老杨以及胶印厂非常包容。
“老舅啊……”谢虎山出了制管厂,咬着饽饽走路去了胶印厂。
他到老杨办公室的时候,老杨不在,他的秘书正在帮老杨整理桌上一堆备选的挂历照片。
“谢厂长。”秘书听到门响,抬头看到谢虎山走进来,笑着打招呼。
这秘书是县里某位领导的亲戚,长得模样不难看,而且穿着洋气,是某位领导跟老杨打招呼之后,直接安排过来当厂长秘书的。
因为老杨是兼职,正职是公社团委书记,这种兼职厂长的秘书相对其他全职干部的秘书,有更多的自主权,毕竟能假称钦差嘛。
人家的追求可不是就当个秘书,据说这位姑娘的最终目的是想通过这个与港商合办的厂子找机会去港岛,最后留在港岛那边的公司。
县里让他安排人过来当秘书领工资这事,之前杨利民还跟谢虎山和韩老狗都问过意见,韩老狗不满意,他最恨人家走后门占便宜,而且是占中坪的便宜。
但谢虎山一句话就让韩老狗改了主意,谢虎山说的很直白,留下当人质,领导以后敢伸手抢中坪的生意,就把人卖给港岛夜总会给中坪还债。
韩老狗觉得谢虎山这话说的很糙,下次别说了,就按这次说的办就行。
也不知道这整天幻想去港岛的姑娘如果知道面前这个穿着土了吧唧,啃着饽饽的谢虎山的内心想法,会不会后悔被亲戚给塞来中坪的胶印厂领一份工资。
“老杨呢,白秘书?”谢虎山用手抹了一下嘴边的菜馅,走到桌前低着头看那堆照片。
大半都是穿着时尚洋气的中国美女,还有一部分是国外风景照片和一些稀奇的动物照片。
“刚才拿着几张照片去了车间,说是出来的成品看起来与照片不符,可能是色温的问题,我收拾完就帮伱去通知杨书记。”白秘书有些嫌弃,她怕谢虎山沾满油渍的手把照片弄脏,加快速度把照片都收起来,敷衍的笑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