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睡一间,等韩红兵和陈大喜喝完过来,睡在另外一间。
本地的招待所比起笋岗火车站招待所,硬件措施差了一截,但因为客流量不如笋岗,床单被褥看起来倒是比那边显得干净些。
刚靠在床上休息,外面就有人敲门,一个明显岁数不小的女声隔着房门开口问道:
“同志,吃晚饭吗,馒头米粥红咸菜腌鸡蛋,花生米铁蚕豆白酒……”
这是浭阳钢铁厂工人家属偷摸干的副业,自己做好或者从食堂用低价买出来之后,卖给住在招待所,又舍不得花钱花全国粮票去招待所食堂吃饭的客人。
招待所对这种事基本上不管,都是钢铁厂的工人家属,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招待所食堂的生意就算被这些人抢走,也不影响国家给招待所员工发工资。
谢虎山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挎着个篮子,看到谢虎山开门,打量着他的模样,嘴里问道:
“吃点啥,同志,还都热着呢。”
“有冇猪血粥食呀,阿婶?”谢虎山故意改了口音,朝这位大妈开口问道。
大妈愣了一下,瞧着谢虎山:“小伙儿,你说啥呢?”
“我话,你这里有没有猪血粥卖。”谢虎山努力咬着舌头,用生硬的普通话又问了一遍。
急地对方干脆把篮子上盖着的屉布揭开,嘴里唠叨着:
“这南蛮子哪来的,中国话咋让他说成这样……同志,都在这呢,就这几样,你看看愿意吃啥?”
又一个中年妇女挎着篮子沿着走廊里走过来,看起来和与谢虎山说话的这个大妈是同伴:“卖啥了?”
“是个南蛮子,不会说人话,听不懂,撅了撅的呜啦一句,我也没听懂。”大妈对中年妇女说道。
谢虎山在篮子里看了看,拿起一瓶尧山大曲,大妈顿时眼睛一亮:
“这是我们本地的好酒,比西凤好喝,两块五……”
供销社卖一块八,老娘们瞪眼给自己涨到两块五,真黑呀,刚才办理住宿时,招待所柜台的老娘们给自己推销时,也才卖两块一。
谢虎山看看大妈,一副外地人的模样:“好酒?”
“好酒!”
“我们那里的人,有好酒要留着自己喝。”谢虎山把白酒放下,最后拿了两个馒头,一份咸菜。
大妈卖的馒头显然是精磨白面蒸出来的,跟农村吃的黑面馒头不是一个东西。
“一毛二一个,咸菜二分一份。”大妈看到谢虎山没要白酒,一脸惋惜。
谢虎山看似没注意,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钞票,刚掏出一半,又马上塞回去,最后从裤兜摸出三张一毛的毛票让大妈找钱。
大妈找了钱之后,拎着篮子跟同伴走人,谢虎山低头闻着馒头的香味,余光注意到俩人走时,那个中年妇女不断回头瞧自己。
谢虎山回房间还没三分钟,本以为韩老二和陈大喜得喝到半夜,没想到陈大喜先回来了,满脸郁闷。
谢虎山问起来才知道,宋铁生带两人吃完饭之后,去了舞厅见识,跟他想象中男男女女抱一起跳舞的画面不一样,而是男女各站一排,中间隔着八百米远。
而且放的都是革命歌曲,才听了两首歌,陈大喜就有一种扛起锄头下地干活的冲动。
更要命的是,没什么女同志愿意搭理他,哪怕他把戴着电子表的手腕都快举过头顶了,也不行。
倒是韩老二,靠着港衫电子表,还有那副视女色如无物的德行,颇为吃香,有女同志居然主动找他搭话。
这让大喜道心崩溃,来招待所找谢虎山,想让谢虎山解释解释,为啥一样的装备,韩老二就有女同志搭话,而自己就无人问津。
“主要是城里姑娘没眼光,大喜。”谢虎山违心的开解大喜:
“你得相信,早晚会有眼神不好……眼神好的姑娘对你一见钟情。
陈大喜跟谢虎山聊了几句,准备回隔壁自己房间睡觉,谢虎山开口:
“正好你回来,等会你在隔壁听着点而我这屋的动静。”
大喜看看谢虎山,又看看房门,他虽然不如韩老二那么默契,但也常年跟谢虎山厮混,开口问道:
“下饵了?”
“万一能有卖废钢的呢。”谢虎山说道。
大喜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又过了一会儿,谢虎山的房门外面就跟赶集一样,隔几分钟就有人在门口敲门招揽生意,吃穿用的,本地特产的几种小吃,轮番上阵。
谢虎山每次都打开门,用粤普跟对方交涉,就这么折腾到十点多,才算安静下来,可能来卖货的都是工厂家属,不涉及厂内业务,浪费了半天时间,也没套出废钢的消息。
看起来,自己明天还得装外地人去那些钢铁厂挨个拜访。
谢虎山正在胡思乱想时,“咚咚咚~”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一个女人声音压低了声音:
“大哥,崩锅儿不?”
“不崩,没钱,而且我是南方人,听不懂这是乜鬼意思啦?”谢虎山故意用两种口音朝门口嚷道。
浭阳县哪他娘可能有正经小姐,最多也就是暗门子,谢虎山甚至怀疑连正经的暗门子可能都没有,只有各种仙人跳。
这也是程云飞在火车上闲聊时告诉他的,说去各地住招待所,如果有女人敲门,哪怕说的天花乱坠,也不用开门,没有真的暗门子。
那些妇女根本不靠出卖**赚钱,嫌丢人,主要是靠讹人,女人前脚刚进来,没说两句话,后面就得跟着窜出来四五个大汉,说男人跟他媳妇耍流氓,要扭送公安局。
要想息事宁人,保住工作,那就得拿出钱赔偿人家的损失,人在异乡,要想保住工作,恐怕有多少就得掏多少。
这现象基本各地都有,常年跑外的采购员如果喜好颜色,管不住自己裤裆,百分百都有过花钱免灾的经历。
女人此时又加大了诱惑力度:
“便宜,一分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