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第九章 祭 祖(2/3)

二老肃然起敬地直起身子,眼光对视着频频点头:“嗯,对,对对!不愧是有文化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给几位老人添了一遍茶,又说:“补序上还说,编写这套家谱的,最初是第八世上的一个人,他是仿照苏子瞻创制的格式编写的,经过后人一代一代不断重修,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合上书,看着书名说:“书名为什么要冠以琅琊的名称呢?”

刘爷爷立刻说:“有一座琅琊山,就在不远处的海边上,离咱这儿有三十里地。”

“哦!可能咱这个地方过去属于琅琊行政区内,所以才以此命名吧?”二老点点头说,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了。

他在最后一册中找到了爷爷兄弟仨、父亲、自己和建华的名字,母亲是作为旁注写在父亲名下的:“妻杨氏山东益都”。大爷爷赵明德名下有三个儿子,巧生的父亲继礼的名字在二爷爷赵明启名下。

六爷爷让他往前面翻,指给他看自己和五爷爷的名字。他这才明白,原来这二老是亲兄弟俩,是跟爷爷同一个祖父。

后来,他又看着序文说:“咱们的一世始祖名推,在藏马山下以制作簸箕为业,死后就下葬在了藏马山下,已经有六百多年了呢!”

六爷爷说,藏马山就是西边最高的那座山。

“说起藏马山还有个故事呢!”五爷爷声如洪钟,一双大圆眼睛炯炯有神,“过去听老人们拉呱,说咱这个地方是个宝地,那座山里藏着一只金马驹。很早以前,有一个人进山砍柴,就发现过那只金马驹,全身都是用金子铸成的!太阳那么一照,哎呀,金光闪闪,非常耀眼,黄澄澄黄澄澄的,非常漂亮!那个人扔下担子就去逮,金马驹撒腿就跑。撵呀撵呀,后来,金马驹在山沟里一拐弯,就不见了,再找就找不到啦!”

“哦,那金马驹跑到哪里去了呢?”建工问。

二老说:“有人说还在山里,也有的说跑到北面去了,所以打那以后,咱们这里的人就开始去闯关东了,哈哈……”

他笑着说:“这倒是有点意思……”

五爷爷了呷一口茶,嘴里咂着响声说:“据老一辈人讲,早在清朝时候,咱们这里的人就去闯关东。那时候就叫“闯关东”,解放以后叫‘上东北’,说法不同,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俺们的爷爷,也就是你这个爷爷的爷爷,就是在东北去世的。”

“哦!建国以后,咱这个村里上东北去的人多吗?”

他们对视着说:“嗯,不少!不少!”

五爷爷说:“十家得有那么六七家吧?有的全家一起去,有亲的投亲,没亲的靠友。这可都是真人真事,有名有姓的!你爷爷家这边就不用说了,这你都知道。”后来又说:“你这次回家来,看看老一辈们生活过的地方,听听老家的一些事情,是件好事啊!”

他接着说:“不管走到哪里,这儿才是自己的根啊!”

几位老人笑着点头称是。

五爷爷又说:“咱这里有个风俗,每年都烧香磕头祭拜祖先。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他知道个啥?这不就是用来激励后人,为咱们祖先争光嘛!”

明全老人笑眯眯地说:“你五爷爷上过私塾,知道很多事情,改天让他好好给你讲讲。”

二老刚走,建工就听到院门口外有人大声说家里来信了,信在村委会里。他按爷爷说的,来到村南头路西的一个大院门口,迎面走来一个高个头黑脸膛的人,嘴里叼着烟卷。听说是来取信,就又掉头回去开门上的锁。他用粗粗哑的嗓门问建工的父亲是不是叫赵继勤。他把信交给建工说:“我跟你爸爸是打小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你爸爸怎么没回来?……唉,这么多年都没见到他了!”

那人出了院子朝相反方向走了。建工拆开信封看起信来。信是四叔写来的,上面写道:“……结婚以后我们跟我岳父岳母在一起生活,我还是在小煤井上班,妻子帮着二老做豆腐卖豆腐。家里养了四头猪,我们盘算下一步攒些钱,把自己的房子盖起来。来信特意向二老报喜,我们又给你们添了一个孙子,阴历1月初十出生,健康可爱。因为是在辰时出生的,所以取名叫新生,也有盼望新的美好的生活的寓意……”来信洋溢着婚后生活的自豪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几年前,建工在巧生到他家去后不久,有一天得知四叔从东北给父亲去信,说他已经去了二姑家。母亲笑着说,四叔这次去东北,可能是怕父亲又不同意,所以才没有顺便到博山去。此时,建工看完四叔的来信,心想:在那之前,四叔两次要去东北,都被父亲拦下了。现在,父亲如果得知四叔在那边混的不错,应该会感到愧疚吧?他隐约觉得,四叔那次上东北没顺路去博山,可能是另有隐情,就是不久前他给四叔写一封信,责怪他怂恿巧生的父亲把她带到自己家去。四叔收到信以后,会不会是认为母亲已经对他抱有了成见,才感到没有脸面到自己家去呢?在那封信中,可以说自己是极尽冷嘲热讽之辞,甚至还要求他想办法让巧生离开自己家呢!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对啦,四叔会不会把那封信的内容转告给巧生的父亲了?果真如此的话,那这一家人会怎么看待我呢?就在这几天里,我还受到这一家人的热情款待呢!况且,自己还向这一家人家表达过一大堆的亲情感受呢!他定定地站住,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脊背好像在被什么东西烘烤着……他觉得自己是那么虚伪,简直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他似乎掉进一个无底的黑洞里面,不断地向下沉去、沉去……

他没有心思回到爷爷家,而是径直朝村头走去。前面走来两个跟巧生和巧欣年龄相仿的女青年,边走边说笑着什么,似乎还装出一副毫不不知情的样子,在对他隐瞒着什么,不时朝他投来微笑的目光。就连这两个陌生女子似乎也知道了他写过的那封信,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卑鄙和龌龊。他装作有急事的样子,从这两人的身边匆匆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