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光芒莹莹挥洒而下。
从木窗口进来。
宛若嫦娥仙子的披帛轻纱。
荡得草席上双手当作靠枕的贾琮微微迷醉:“贾珍、贾蓉父子命丧黄泉了。
根据从二叔和秦老师那儿所见的邸报。
当时王熙凤与他俩商量,定有上奏折一节.......”
“那么,王熙凤会做些什么?
以那个女人的脾性和强势。
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小叔子。
外面不宁静,家里也不宁静.......”
“但好歹这身份也不错了,比起那些平民、堕民、奴才。
我实在很幸运了,十二钗的悲剧。
比起苦难深重的他们,倒也很幸福了......
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吧。
王熙凤如果对我赶尽杀绝,来日可别怨我不顾情面!”
与大多数考生的猜题、忐忑、焦虑不同。
贾琮浑如游玩一样。
但是他想得更多,更切实。
乡试之后的计划、豫亲王的影子。
家里的人物事情怎么处理应对等等。
这个时候的孤独、些许彷徨是无人能理解的。
每个人都有心事、不能说出口的话。
再没文化的乡村小伙。
午夜梦回也会想到家产、和父母的鸿沟。
这些事只能永远属于自己了。
“当!当!!!”
八月初九的晨曦刚露。
秋风微微冷冽。
明远楼钟声响彻整座贡院。
明远楼上。
比一般知府高两级的三品文官董安掴。
身上套了件大红孔雀补子、暖耳,吩咐道。
“锁院、围棘、传题。”
随着监临官一声令下,命令层层传达。
畅通无阻地传入每一个列队的官兵耳中。
守门官兵紧锁五开间大门。
一丈多高的荆棘四四方方围住号舍。
十几位差爷。
分批抬着皇上的亲口命题巡逻过号舍窗外。
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二进东侧的那棵文昌槐遮天蔽日。
枝繁叶茂,坐落东部。
虬结古老而沧桑斑驳,是元代留下来的。
枝叶却是伸出西部好远好远,都伸到了贾琮号舍窗外。
不少人挨近文昌槐叶子而心里慰藉。
文光射斗牛,有文昌槐保佑啊。
贾琮注意保养眼睛,劳逸结合、常做眼保健操。
倒大大避免了近视的情况发生。
直勾勾地瞅了两眼晃动的公告牌,看清了题目:
乡试第一场四书题“皆雅言也。叶公”。
出自《论语,述而》十五章末尾、十六章开头。
这是一题前言不搭后语的“截搭题”。
试帖诗:“多少楼台烟雨,得雨字儿”。
出自杜牧诗句。
老兵拿进来了红格纸、草稿纸。
截搭题是四书题最难的。
破题就能难住考生好长时间。
因为这两句话毫不相干。
得想办法让它们联系起来。
即便连中小三元,也练过不少类似的截搭题。
可要想超常发挥,写出心目中最好的。
对贾琮来说也不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他自己也觉着有点棘手。
但还是忍住了咒骂皇帝、咒骂八股文的冲动。
只是试帖诗,还难不住他。
“嘎吱”的一声响。
老兵关门锁门。
贾琮融合了两个灵魂的大脑飞速转动。
朱熹集注、前世积累,滚滚而来。
装有煤炭的手炉在桌子底下温暖的散热。
喝水、吃饼,补充营养。
贾琮恍惚记得前世在文史书籍中见过相同题目的范文。
却不能原木原样地记清楚,好在大体思路是有了。
........
至公堂北面有一座飞虹桥。
此刻直隶乡试,有重兵把守。
考官不能出,考生不能进。
内帘门里边的会经堂。
十几位房官早已经过了跪拜、磕头、焚香、洗手。
一起注目之下。
于大堂陪同主考官于成龙神圣地拆开题目。
忙完程序。
这时真是闲极无聊。
几位精研八股的老头子你来我往地交谈着。
风头最劲的贾琮,也不时从他们口中提及。
不过提到贾琮的频率不是最高的。
毕竟贾琮年纪还小,二则乡试可不是县府院。
多少神童、惊才艳艳的考生于此铩羽而归。
终生不过的例子很常见。
考生基数大,录取比率低。
注定了会有这种情况。
聊了一阵。
房官钱西红借口出恭。
老迈的步伐慢慢悠悠地行到一房间外的夹道。
约好的那位誊录人员过来碰头,垂头作揖参拜。
“钱大人,不知有何事吩咐小的?”
“唔.......”
钱西洪扶起他:“小李啊,别见外。
你是我衙门的书吏,是亲戚才给你这个机会。
三场乡试之后,你务必找到贾琮的墨卷。
亲自抄录朱卷,于朱卷边角编号‘贰贰一’。
到时我就知道那份朱卷是他的了,知道么?”
李誊录闻言一愣,左右瞧瞧,有些惶恐不安。
“大人,乡试舞弊可是要杀头的。
小的一个小小书吏,满门抄斩都不够!”
“谁说舞弊了?
你怎知晓我要舞弊?”
钱西洪一瞪眼:“这是王子腾的内侄女打点过来的。
我做主,锦香院那娘们你要不要?
到时我和东城的同僚老马一开口。
赎乐藉的银子都能给你免了。
你不是想要西郊外的地么?
我派衙役出马,一个员外,诈也诈过来了。
不识相的话,得罪了王统制,你我能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