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官轻易可不敢得罪他们,一旦得罪,政令难行,乌纱帽还兜得住么?
按理说罗奇才是秀才,贾琮连个童生都不是,此举未免有些欺负人了。
刘知县犹豫少许,还是稍微点头与秦业听着。
罗奇才面色一喜,看向贾琮的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贾琮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道:“恭敬不如从命。”
罗奇才微愣,连个童生都不是还装上了?
真以为我给你脸了?
他是存了心思想借此羞辱。
虽然已知贾琮的来历,有神童之名。
但是贾琮在外还没有名声,秦业人脉不广。
陈东生也不好替他宣扬。
是以罗奇才并不太放在眼里,若有若无的轻视:“琮乃王宗,枉纵枉纵?”
话音一落。
秦业首先皱眉,心有不悦,侮辱人?
罗奇才的上联是拿人名字说事,话里有话。
大概意思是,你贾琮既是君王之恩下的大宗族出身。
难道你就可以凭借皇恩、祖宗,姑且放纵吗?
你不觉得羞愧吗?
第一句把人名字分开,第二句还是谐音。
王宗、枉纵,一语双关,可不是那么好对上的。
这不仅是当面打脸!还是变相地打脸!
刘知县不置可否。
贾琮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罗为四夕,死兮死兮?”
罗字拆开是四个夜晚,四个夜晚你就要死了吗?
秦业面色稍霁,又想:“这个弟子还是锋芒太露了些。”
罗奇才面色一变,霎时又恢复如常,笑哈哈道:“嘻笑之言,勿怪勿怪。”
他心中更笃定要挟怨报复,口舌之争半文不值。
“哪里哪里。”
贾琮谦虚,两人互相谦礼好似正常学术交流一般。
刘知县点头道:“各作一首五言诗吧。”
虽然当今时代注重四书八股。
但试帖诗还是要考的,叫做五言八韵诗,规定制式。
当下刘知县只说五言诗,不规定句式、限韵。
罗奇才飘然,张口就来:“云散清风暖,定河水犹寒。
兰舟江渚上,楼阁白云间。
永定青青草,都门漫漫山。
相邀三五子,短棹载歌还。”
整首诗,充满了富人生活的闲情逸致,秀才毕竟是秀才。
刘华、秦业又看向贾琮。
贾琮目光悠远:“炮火起卢沟,昔年抗战遒。
雄狮今又吼,古渡警千秋!”
刘知县抚掌大赞:“语言凝练,立意高远,秦郎中。
你这学生,本县也起了爱才之心!不必多说。
待明年癸酉二月,来宛平参加县试,好好回去温习四书。”
“是罗师兄承让晚生了。”贾琮彬彬有礼,秦业大喜。
原是谦让的客套话,可贾琮这语气听在罗奇才耳朵里,却是极为讥讽。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堂堂秀才,竟然被一个童生都不是的蒙童比下去了?
往后的脸往哪搁?这脸打得真狠啊!脸疼啊!
谁是红花,谁是绿叶,清清楚楚!罗秀才暗暗咬牙切齿,强笑了笑!
秦业的工部队伍就是一个中央考察队,没有决策之权。
刘知县留他用饭。
一是宛平县境内的永定河或许用得着他们。
二是他们毕竟由朝廷派下来的......
但是刘华并无巴结、送贿、小心翼翼之举。
据贾琮从秦业的话中揣摩,他出差是内阁决策。
皇帝都没真正留心,且在营缮司。
其他员外郎、主事等都盼他滚下来,正好接替他的位子。
无法与真正的钦差比拟,刘知县便也不用迎接、安排行辕住宿。
归途路上,夜已宵禁,灯火阑珊,凉风轻拂酒幌,天色沉郁如墨。
秦业郁郁不得志的方正脸上,偶尔露出一点慨叹:“景之,那罗秀才在地方颇有些势力。
指不定是朝中有人,还是不要轻易冲撞为好。”
“先生放心,学生会有分寸的。”贾琮眼珠转了转,不以为然。
谨慎归谨慎,可也不能当个乌龟八蛋,别人欺上门来,自然不能缩头缩脑。
最主要是得知己知彼,才能想方设法,见招拆招。
“这个学生啊......”
秦业为官多年又授教他大半年,岂能看不出贾琮的心性。
知道他没把话听进去,心道:“也好,他只要不主动惹是生非也就是了......
这种心性反而能在我归西之后,保我儿女.......”
喜福来二楼的几间客房,成了他们一行人的暂住之所。
秦业一间居左,秦可卿居中,贾琮、秦钟居右。
另外几间有下人、匠户的。
历来朝廷钦差出行,无不是鸣锣开道。
仪仗威风、八抬大轿.......秦业却如此寒碜。
秦业检查了贾琮、秦钟的功课,作出批阅。
两人才回房,默念体会一阵,贾琮直接把八股文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