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令桑弘羊感到震惊的是,西域如今似乎已经形成了贸易体系和供给体系的雏形。
他不但在龟兹国看到了大量由大汉监管的冶铁厂房和兵器厂房,甚至还见到了类似于大农令的算筹机构,许多加入“西约”的西域国家的相关数据都汇聚于西域总部,已经有一干熟练掌握算盘的人在计算与统计……
还有兵源。
现在“西约”的兵源已经不太依赖汉军。
虽然许多西域小国人口很少,但你派五百我派一千,随随便便汇聚在一起就是一支几万人的军队。
倘若紧急动员徭役,甚至可以再翻几倍。
而这个联军的指挥权,却还抓在大汉这个“西约”唯一的常任理事国手中,又或者也可以说就是抓在刘据手中。
这是什么?
国中之国么?
桑弘羊都不敢想,刘据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此前往来长安与西域的几个使者,回去之后也并未向刘彻汇报过这个情况,桑弘羊怀疑他们都是因为拿了刘据的“西域土特产”,因此吃人嘴短,才选择视而不见。
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毕竟有些事情只有站的够高,才能看的清楚……
桑弘羊现在觉得,只需再给刘据一些时间。
只怕当今天子就彻底失去可以钳制刘据的东西了。
粮草?财政?兵器?兵源?马匹?
这些东西刘据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通过“西约”自给自足,而就算那些西域国家各怀心思,但在“西约”的大框架下,也没有人敢与刘据叫板。
更何况刘据的身后还有一个大汉,将匈奴彻底赶出了漠北的大汉,如此凄惨的前车之鉴,又有谁敢当出头鸟?
甚至桑弘羊觉得,如果刘据继续留在西域。
假以时日恐怕就不是当今天子是否还可以钳制刘据的问题,而是刘据要不要钳制当今天子的问题。
大汉虽然手握一座海外银山。
但想要将这座银山花出去,变为真正的现实利益,那么就一定离不开西域的这条商道。
而这条商道,则掌握在“西约”,也就是刘据的手中。
届时刘彻与刘据父子和睦,这条商道就是大汉的,自然所有的利益也归大汉所有,可是若这对父子的关系出现了问题,那么“西约”可就是比此前的匈奴更加令大汉头疼的庞然大物了。
毕竟匈奴此前还只是间接控制。
这数十个葱岭以东的西域国家一直都是各自为政,说白了就是一盘散沙,大汉若要逐个击破,简直易如反掌,匈奴亦是如此。
但刘据搞出来的这个“西约”,却将这些西域国家全部绑定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联盟。
这个庞大的联盟,足以令大汉与此前的匈奴感到头疼,在许多事情上不得不作出一些妥协。
这件事在“西约”的第一批成员国,疏勒国身上已经有所体现。
乌孙国可是葱岭以东的西域国家中,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足有数十万人口,但面对匈奴的时候,竟是三日便被破城,说是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亦不为过。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的自然便是疏勒国。
疏勒国人口连万数都不到,一共就一座王城,但有“西约”联军的联合协防,汉军只是出了一千兵马,便成功抵御了匈奴,令其不敢进犯半步,转而去劫掠了并未加入“西约”的莎车国。
还有比这样的事实更有说服力的么?
桑弘羊甚至可以预见,经过这次事情之后,“西约”必将迎来一个更加快速壮大的趋势,说不定极短的时间内,便可让所有葱岭以东的西域国家加入“西约”。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刘据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始终都是以大汉的名义与大汉皇子的身份进行。
而这些西域国家加入“西约”的首要条件,便是向大汉臣服,承认大汉在“西约”中唯一常任理事国的事实。
只是不知这是刘据在借大汉的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还是心中依旧有着大汉,并未做脱离大汉之想。
不过就算刘据真有自立为王的想法,桑弘羊也不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