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不殆录 第69章 那罗延(3/3)

侯胜北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左右十二开府大将军之一,随国公普六茹忠的长子。

只见他体貌多奇,身长七尺八寸,却是身长腿短。额上有五根肉柱入顶门,下颌如龙颔突出。美须髯,口如四字,声若钏鼓。

“太师说这是个胜仗,不过是为了他自己颜面好看。我家的七百精锐部曲死了一多半!”

那罗延吼道:“我的两个亲卫也战死了,他们跟了我快十年!”

“开府权袭庆被北齐军围了百余重,力战矢尽,便以短兵接战。最后刀矛皆折,力竭脱胄掷地,大骂贼何不来斫头。齐人一拥而上乱刀乱枪齐下,我眼睁睁看着他战死的!”

“就是因为达奚武这厮迟迟不至之故。此人自诩天下健儿,我呸!之前迎司马消难,就胆怯不敢进,这次又是如此!”

那罗延踢着桌案,继续发泄情绪:“突厥这帮狗杂种,抢钱抢丁壮女子如狼似虎,看到北齐军阵形坚固,吓得就不敢战了!十万骑兵,他们可是有十万骑兵,居然都会害怕!”

“《汉书》有云,匈奴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突厥也是一样。”

“咦?”

那罗延诧异,这才注意到作陪的侯胜北:“大野昞,是你请的客人?”

“不止是我的客人,还是伏陀的朋友,特意让我介绍给你认识的。”

侯胜北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拱手通报姓名。

“哦,你就是伽罗说的那个南人啊。听说伏陀和你一见如故,强练还预言什么青龙白虎不该相见,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说的究竟是谁。”(^_^)

那罗延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刚才说得倒是有些道理,南朝人士,也知军阵之事吗?”

他在长安见多了江陵文人,听多了其父攻克安陆、奇袭擒获柳仲礼;半日陷落汝南、斩杀萧纶的战绩,早就形成了南人软弱不能战的印象。

侯胜北经过毛喜指点,加上和伏陀、大野昞打交道下来,了解这帮关陇权贵子弟的性格大多直爽不羁,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倒未必有什么恶意。

和他们打交道,不能用和文人礼让客气的那一套,否则平白就被看轻了。

侯胜北微笑道:“我朝的军事如何,普六茹兄不妨去问问贵国的贺若敦。”

“贺若敦?他儿子贺若弼和我关系倒是不错,他怎么了?”

“三年前贺若敦率军在湘洲与我朝相争,请问结果如何?不才区区当时也是军中一将,倒是略知一二。”

那罗延被顶了回来,不怒反喜:“原来你也是带过兵的行伍中人,怪不得说话有骨气,和那帮子文人完全不同。贺若敦那场仗,一万人回来只剩三千多,原来是被你打败的。”

“不敢当。”

侯胜北心中又是骄傲又有些酸楚:“彼时我朝率军的,先是太尉侯瑱。他因病故去之后,由我父侯安都继任主帅。”

“原来如此。我们北周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只要输得不憋屈,败给好汉并不寒碜。”

那罗延举杯道:“敬你父一杯,能打败贺若敦,想必是位良将。”

侯胜北举杯一饮而尽,惨然一笑:“可惜先父却被皇帝以骄横跋扈之罪赐死了。”

那罗延和大野昞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是武人,心中大生同情:“当兵打仗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哪能像朝堂之上雍容礼让。跋扈一点又怎么了,哪个统兵的将帅没有点霸气?”

两人心想,怪不得伏陀和此人一见如故,原来还有同病相怜的这层缘故。

却不知侯胜北这套说辞,则是三分真实七分演技了。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陈顼、毛喜为什么选他,那条没有说出口的原因。

从北周的角度看来,一个父亲被赐死的人,心中难免对朝廷怀有怨气,自然不会愿意为朝廷卖命出力。

进一步言之,甚至是北周可以拉拢的对象。

这利用人心弱点、思维盲区的陷阱,正是毛喜善用的手法。

侯胜北的经历背景,天然成为了一层保护色。

可惜,阿父教导我凡事但依本心,你们虽然是真心与我交往,只能对不住了。

我如今是周旋于北朝权贵之后、江陵名流雅士之间的那条卧虎!

侯胜北默默想道。

就听那罗延问道:“既为军中汉子,可能骑马射箭?”

“骑射乃是武人本份,怎能不会。”

“好!如今春意盎然,来日去城外跑马,踏青射猎去!”

侯胜北十分自然地回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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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对照》

夏州:今靖边县北白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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