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朱元璋的这种做法,也确实很有效果,文官长期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里,最顶层的那批文官,也就是六部尚书,经常是一两年就会被更换,换的快的,甚至半年就没了,所以朱雄英根本就来不及认识这些最顶层的文官,可能刚混个脸熟,人就没了
但你以为这对于其他文官来说是坏事吗?可不是。
小九卿们,可都是盼着能荣登尚书宝座呢,毕竟除了那遥远的三公三孤以外,尚书才是文官们实际上做到“位极人臣”的表现。
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别说当半年,就是当半天的尚书,那也够过把瘾了。
因此现在的大明,就出现了这种吊诡的现象.六部尚书就跟那舞台上的演员似的,不断地上场,粉墨登场后匆匆退场,而底下画好了妆的新演员们,还巴望着台上,期待着有自己上台风光的那一瞬。
这对于皇权来讲,其实不错。
因为提拔谁当六部尚书的权力,在皇帝的手里,皇帝可以把一个不入流的官员,瞬间连升十三级,也可以让高高在上的尚书,直接跌落凡尘致仕滚蛋。
这种情况下,文官们是极度恐惧皇权的,同时又渴望得到皇权的认可。
而洪武朝的文官,也就比后面的文官好摆弄多了,大明是越往后,文官的势力越强大。
一开始,内阁还是皇帝的秘书机构,结果过了二三十年,直接成了实权机构了,再往后,内阁首辅,跟明初的宰相,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出现了张居正这种站在权利顶峰几乎等同于摄政王的文官。
“这天下的事情啊,说来复杂就复杂,说来简单也简单,驾驭臣下的道理,就藏在这里面。”朱元璋掂了掂捏出来的一叠厚厚奏章。
有了朱元璋的默许,朱雄英就这么站在他身后看着批奏章。
朱雄英眼神好,身高也够,站在后面,一样能看得清楚。
后面就是给礼部的回复了,要清理释、道二教。
朱元璋用朱笔在奏章上写着“自今天下僧、道,凡各府、州、县寺观虽多,但存其宽大可容众者一所,并而居之,勿杂处于外,与民相混,违者治以重罪。其佛经翻译已定者,不许增减词语,道士设斋醮,亦不许拜奏青词,为孝子慈孙演诵经典报祖父母者,各遵颁降科仪,勿妄立条章,多索民财,及民有效瑜珈教称为善友,假张真人名私造符篆者,皆治以重罪,天下僧、道有创立庵堂寺观非旧额者悉毁。”
朱元璋的字算不上有多好看,但很规整,而且笔锋遒劲有力,自有一股气势在里面,而不管是写字还是知识,朱元璋其实都是通过成年后学习努力得来的,小时候基本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
看着朱元璋这么批阅着奏章,被束起来的头发,都已经变得银白,朱雄英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转过年,就是洪武二十五年了,而朱元璋的寿命,是七十一岁,也就是洪武三十一年,就算考虑到晚年没有遭受那么多打击,可朱元璋毕竟早年过得实在是太苦,又在流浪和从军时期,多次生过重病,始终没有得到好的调养,恐怕寿命不见得能再活十年了。
而朱元璋的病因,主要是身体内脏多方面的原因,并不是某种突如其来的重病,像是徐达那样,所以也哪怕是现代医学,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的处理办法,反倒是太医院的戴思恭这些传统中医的手段,可能见效更好一些,然而即便如此,也不会有特别好的效果。
“咱老了啊。”
朱元璋放下了笔,自嘲地笑了笑,他的眼睛已经有些花了,所以批阅奏章久了,就会不舒服,只能停下来。
朱雄英心中一紧,忙道:“皇爷爷不老,您还精神着呢。”
朱元璋摆了摆手,轻叹道:“精神是精神,但岁月不饶人啊,你看看这头发,都白了多少了。”
他摸了摸自己鬓角的白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朱雄英默然,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安慰,也无法改变岁月流逝的事实,但他还是说道:“大明江山不能没有您。”
朱元璋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说道:“好孩子,你知道吗?这大明江山,是咱们朱家的,咱老了,以后就要靠你们年轻人了。”
朱雄英重重地点头:“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会竭尽全力。”
朱元璋笑了笑,再次拿起笔来:“好了,继续批奏章吧,这天下大事,还得咱一件件来处理。”
他再次投入到繁忙的政务中,暖炉依旧烧得旺盛,但此刻的奉天殿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留下忙碌的身影和轻微的“沙沙”笔触声。
随着一份份奏章的批阅完毕,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朱元璋终于放下了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他看着朱雄英,眼中满是赞赏:“今日大孙也辛苦了,陪了咱这么久。”
朱雄英摇头道:“孙儿不辛苦,能陪在皇爷爷身边学习处理政务,是孙儿的荣幸。”
朱元璋听后哈哈大笑:“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咱们朱家有你这样的后辈,我放心。”
两人相视而笑,这一刻的温馨仿佛定格了一样。
朱元璋回到乾清宫歇息了,而精力比较旺盛的朱雄英,还有额外的事情,那就是去见他的舅姥爷蓝玉。
在凉国公的府邸中,蓝玉今天并没有邀请其他人,因为若是刚回京便与旧部大聚,多少也是有些犯忌讳,故此府邸里只有户部侍郎傅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