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朱雄英又把他这些日子,关于战争的思考,一些不解的地方,向王弼提出。
这些问题李景隆给不了他答案,梅殷和平安也给不了,毕竟他们也只是明军里的中下层军官而已,只有到了王弼这个级别,才算是高级军官。
王弼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蓝玉这个小圈子里的人,都希望王弼能够进一步考察朱雄英对于战争和军队以及他们这些人的真实看法,因此王弼也不吝啬给他进行解惑。
夜很深了,等回到了营帐里,一起住的朱高煦睡得很沉,呼噜声很有节奏人就是这样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过早地发育也给朱高煦的心脏带来了负担,好在他足够天赋异禀,也只是让他每天的鼾声沉了些而已。
朱雄英则是彻底没了睡觉的心情,躺在行军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但越是翻来覆去,身上的疲劳反而便越发地磨人,在万籁俱寂的一瞬间,朱雄英甚至觉得他浑身哪都疼。
直到透过帐门的缝隙,看到闪烁的星辰,心灵才安静下来。
就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的旅人,在夜深人静休息的时候,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竟然找不到方向了。
有的时候,朱雄英就会有这种感觉,好在这种感觉并不强烈,随着他事情越来越多,整个人越来越忙碌,就很少会出现了,只有在这种骤然松弛下来的时候,才会冒出来。
“路就在脚下。”朱雄英如是安慰自己。
打完这一仗,自己在军界,便初步结识了一些人脉,也起码了解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回去以后,就可以继续凭借着阴阳炁海这份独一无二的优势,以及自己这个圣孙逐渐积累起来的声望,去改造这个世界。
而在此时此刻,同样睡不着觉的,其实不只是朱雄英。
还有胡季犛。
随着前线的鸡翎关、仙游关等关隘告破,以及富良江防线的摇摇欲坠,再加上南线登陆明军的威胁,胡季犛统治下的安南可以说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候了。
夜,静得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巡夜梆子声。
胡季犛的书房内,烛光照耀着那张被岁月刻满痕迹的脸庞,他坐在案后,目光有些低沉,就这么怔怔地直视着跳跃的烛光,仿佛试图从中寻找一线生机。
胡季貔坐在一旁,脸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
“兄长,局势不妙,必须得想个法子扭转乾坤,不然现在升龙府内外都不安稳了。”
难为这个文盲弟弟还知道“扭转乾坤”这个成语,胡季犛问道:“道观那里情况如何?”
道观,指的自然是上王陈艺宗被幽禁的地方。
“还算安分。”
胡季貔点点头回答道,陈艺宗的身边,都是他安排的甲士,被看的死死的,此时虽然升龙府内暗流涌动,但总归还算是控制之下。
只不过让他觉得有些不安的,是那些依旧在心中忠诚于陈朝的臣子和将领们,最近他听到了很多的风声,虽然没有太多证据,但是隐约之间,还是能感受到,这些人正在私下进行串联。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前线的消息根本就封锁不住,而失去了水师以后,很显然依靠安南军队,是守不住富良江的,北边的多邦城就算是固若金汤,人家明军直接围城,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所以,这时候就已经到了王朝复辟的时候了。
一旦明军没有选择直接占领,而是扶持陈朝复辟,那么在此前表态战队胡季貔的人,就必须要赶紧跟胡氏一党划清界限,而此前沉默不语的人,这时候也要大肆批判胡季貔,以表忠心。
胡季犛微微抬起头,目光扫过弟弟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然而,多年的权谋斗争,让他学会了在绝境中寻找转机。
“巨论,你怎么看?”胡季犛将目光转向范巨论,这位智计过人的谋士,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
范巨论沉思片刻后道:“眼下,我们已经无法直接对抗明军,唯有效仿高句丽故事,方能有一线生机。”
所谓“高句丽故事”,指的是当年隋炀帝杨广第一次征高句丽的时候命令诸将,如果高句丽要投降就应该安抚接纳,不要再纵兵进攻,而到了辽东城将要被攻陷的时候,城中的高句丽军队就声称请降,隋朝诸将奉隋炀帝的旨而不敢继续进攻,而是先上奏隋炀帝等回复命令到达,城里的高句丽军已经准备好了防御,再次开始抵抗,反复多次后隋军士气衰落最终失败。
“你的意思是,通过诈降谈判拖延时间以疲敝明军?”
胡季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诈降谈判这件事情,不见得能成,而且是有很大弊端的,因为风声一旦走漏,那前线的大军,可不知道你是真降还是诈降拖延时间,因此,很容易就会造成本来还有着坚守信念的将士,也跟着一起军心动摇了起来,如果发生了这种情况,那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胡季犛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转而问道:“占城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