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年底前,朝廷对于“大兴学案”的处理结果,终于姗姗来迟。
陈耀北以不敬君上的罪名,被褫夺进士功名、免去顺天府学训导职务,发落回老家,永不叙用。
大兴县丞刘顿也因为不敬君上、造谣构陷,被褫夺举人功名,除了永不叙用之外,还罚银一千两。
因为刘顿本就是顺天府籍贯,不用发落回老家,所以便将其全家上下数十口人,迁徙到通州一带。
刘顿在北直隶行省范围内,辗转各地,做过多年县丞,日积月累,竟也有了一二万两银子的身价,名下仅大小田庄,就有五六处之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土豪地主。
可经过这一遭官司,上下打点,变卖家产之后,便只剩下三五千两银子的家底了。
刘顿悔不当初,他又害怕自己即便到了通州,也会遭到人打击报复,便亲自赶到大兴县衙,向周进磕了头道了歉,又向昔日同僚高基、彭念、傅检等人,摆酒请客,一一赔罪。
吏部近日已正式行文,彭念转任大兴县丞,高基职务不变,仍旧是典史,而傅检则受周进委托,以县学教谕的身份,暂代县衙主簿一职。
傅检毕竟资历单薄,在大兴县学教谕的岗位上,才干了短短几个月时间,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摸鱼混日子,虽然他也立下了一些功劳,但也没有立即升迁的道理。
而且,周进也已经和傅检沟通过了,他们俩关系匪浅,总得避一下嫌。等到魏西平接任大兴县令时,再做安排也来得及。
傅检倒是无所谓,不过是刷资历罢了,暂代县衙主簿一职,虽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该有的好处,却是一点都不少啊。
傅检来到大兴县衙任职的时间不长,虽然和刘顿本人没有什么交往,但身份摆在这里,又是刘顿膝下两位庶女的新主人,自然也被他热情邀请了。
傅检来到刘顿家中,据说刘顿在万柳园所购置的这处院子,已经以一种极优惠的价格,过户到了魏西平名下,只待过上一年半载,魏西平前来上任,便可以将家小安置在此处了。
傅检不由暗中感叹,这个刘顿也是一个狠人,他将自己的大量资产,半卖半送地处理给别人,比起被别人设计谋取,显得划算多了。
一来,他在各位大佬那里,留下了一个人情,这些人情值不值钱且不论,但有些时候,说不定便能起到一些作用。
若是有心人仍旧不想放过他,想要设计陷害他,便不能不考虑到这些因素,增加了打击报复他的成本。
二来,他也等于是在昭告众人,他刘顿现在银钱用尽,已经没有多少资产了。再如何打他的主意,也榨不出太多的油水了。
而榨不出油水,便是对一个家族最大的保护。要没有足够多的经济利益,谁有事没事,找他刘顿的麻烦做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傅检伙同彭念、高基,在刘顿家中吃酒时,从刘顿嘴里所听到的,主要便是这两重意思。
考虑到傅检是顺天府通判傅试的弟弟,而刘顿全家又即将搬迁到通州一带,依旧是顺天府管辖范围之内,以后说不定就要仰仗傅试通判,刘顿在酒席上,对傅检更是毕恭毕敬,送给傅检的伴手礼,更是多得吓人。
竟然是整整三百两银票!
“这不太好吧?”酒宴结束后,傅检偷偷地留了几步,向身旁的刘顿说道。
这可是接受大笔贿赂啊,傅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有些诚惶诚恐。
“好着呢,好着呢。”刘顿赔笑道,“不过是我名下那两户下人,共计十余口人,向来仰仗着我过日子。如今我遭受了官司,家产也变卖得差不多了,再也养不活这么多人了。这两户下人,便托付傅大人您代为照料几年,吃穿嚼用,消耗甚多,些许一些银子,便是正当的照料费用,不会影响傅大人的清誉的。”
“还可以这样操作?”傅检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为刘顿感到可惜。这样一头老狐狸,就因为站队失误,被褫夺了举人功名,一生辛苦付诸流水。
不过,看刘顿这样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架势,他以后去了通州,应当也足以自保。
要怪,就只能怪他不识好歹,竟然得罪了周进,活该他倒霉。
傅检揣着银票,回到家中。刘顿所送来的那两户下人,宁心也已经安排在倒座房内住下了。
不过,一下子增加了十几口人,便使得整个院子,变得有些人声嘈杂起来。可这里又是高档小区,平日里异常安静,不可能让这些人白吃白喝,长期居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