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的心态,则要相对平和得多。他笑道,“你抱怨学员太多,我却担心手头的人手不够用啊。五年一千万两税银,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可我们眼下却被松江四大家族封堵在松江府衙不得出去,就算想捞钱,都没有机会。若是到年底,凑不出几千人马,明年开春以后的工作,怕是很不好开展呀。”
冯紫英听到周进这厮话里有话,意指明年开春以后,他将会有大动作,感觉稍微放心了些。
抱怨归抱怨,张安世、冯紫英这些人,近段时间以来,还是协助周进,做了大量基础性工作。
周进将松江府衙诸多衙役、帮办完全控制住了之后,张安世便将他们逐渐派到大街小巷,掌控城中形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算是在松江府城之中,有了最为基本的立足之地。
因松江守备一直无人上任,周进作为松江知府,有节制松江守备之权,张安世作为松江通判,便在周进的委托下,临时代理松江守备职衔。
松江守备营原有的几百人,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不堪驱使,张安世依照周进的主意,带着这些兵丁长途拉练了几次,随后名正言顺,将那些身虚体弱者尽数开革,而那些身体康健之人则全部留用。
张安世又将周进、冯紫英等人从北平带过来的亲信人马,安插了一部分人进来。
此外,张安世还从附近贫民中间,招募了一些贫民丁壮,以此作为补充。
多管齐下,总算将松江守备营的主力阵容搭建了起来。
至此,即便松江千户所副千户陈也俊、卫若兰二人还未赶到松江,但周进对松江府城的掌握程度,却也算是基本无虞了。
接下来,该怎么面对松江四大家族,是直接带人和他们火并,还是暗中寻找机会,抓住他们暗中走私的罪行,再一网打尽,便在周进的一念之间了。
松江钱氏家族属于江南望族钱氏的分支,八十年前还是江南望族钱氏庶子的钱坤,带着全家五口人离开钱氏本家,来到松江府衙担任吏目这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孙子钱宁能够在江南钱氏本家的支持下,成为松江府城之中的大佬,变成跺一跺脚都地动山摇的那种关键人物。
钱氏在松江府城中的宅院,位于南城门附近,便于发生紧急情况时,从南城门迅速逃离。
南城门这边的守卫,大都拿了钱家人的银子,一向唯钱氏家族马首是瞻。
不过这一切,随着松江通判张安世代管松江守备营而发生了变化,南城门守卫也换成了周进在松江守备营安排的嫡系人马。
以至于这些天来,钱氏家主钱宁感觉心惊肉跳,惊恐不安,他怎么都不能理解,周进这厮是一个文官,却一上来就招兵买马,摆出了和他们四大家族相互火并的架势。
这一招,他们是接,还是不接?
“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四家财大气粗,怎么都能从船员、水手中,再抽调一些好手,加上原有人马,汇聚起来,也可得两三千人。难道还对付不了周进、张安世这些鸟官?”钱氏家主钱宁狠心说道。
施耐德犹豫道,“刚开始周进过来时,咱们孤注一掷,倒是有希望将周进这厮的脑袋割下来当皮球踢。但正如我们早就讨论过的那样,杀掉周进很容易,但要是引起朝廷的震怒,这可就麻烦了。要不然,上一任松江知府唐兴业,明明是一个庸碌官员,咱们还不是给他送了好几万两银子,换得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施耐德的意思是,做生意不兴打打杀杀,分润给周进一些好处,彼此互不干涉也行,没必要进行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
毕竟,民不和官斗,周进这厮作为松江知府,占据大义名分,他手中所掌握的资源太多了,稍微使用一些手腕,便在双方拉锯之中占据了明显上风,即便是火并,又能有多少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