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伯,您可算是来啦。”原任松江知府唐兴业大人因为年度考评下等,早就应当去职返乡,但因为新任知府还未上任,便须得他苦苦支撑,等到新任知府过来之后才好交接。
偏偏周进上任之前,便委派了新任松江通判张安世和新任松江府学训导张应华过来摸底,和现任松江府同知曹仲大人明显有些不对付,让唐兴业大人夹在双方中间,很不好做人。
如今松江伯周进来了,他便可以告别官场,回老家颐养天年了。
吃过接风酒后,周进将张安世、张应华二人留了下来,向他们俩询问道,“唐兴业大人为何明知道我要顶替他,却仍旧喜形于色,高兴得不得了?我看他向我敬酒的时候,看我就像是看着一个傻缺一样?”
张应华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张安世是进士出身,又和周进有着同窗、同年之谊,说话自然放得开一些,他直言不讳道,“咱们这次怕是没来对地方啊,这松江府虽然富庶,却是一个贼窝啊。”
“此话怎讲?”周进兴趣盎然地说道。
张安世唉声叹气道,“咱们张家也曾在广陵做过盐引生意,一些见不得光的非常手段,也不是没有用过。但这松江府境内富商,却分明做的是海盗走私生意,他们每次出海,动辄数十条船,武装船员不下数百人。若是朝廷决意在此开埠通商,向他们收税,这就……”
张安世说到这里,便停住不说了。周进明白他的意思,所谓挡人财路者,如同杀人父母,松江府衙若是胆敢向这些富商收税,怕是要招致他们的集体抗议,这要是一不小心,恐怕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呀。
“张通判无需着急,我自有定计。反正朝廷给了我五年期限,我今日才上任,又何必急于一时。”
说罢,周进又询问了一些其他情况,得知张安世、张应华来到此地上任,尚未购买房屋,一直借住在松江府衙后院之中,不由得大为惊奇。
“张训导或许在银钱方面不济手,但是你张通判,可以说家资万贯,难道都没钱买房子?”周进笑道。
张安世苦着脸说道,“这哪里是银子的事情?这松江府城之中,富商颇多,帮派横行,要是没有几十名护卫跟随,我只怕头晚住进去,便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惟有借住在松江府衙,若是有人来攻打,便形同谋反,朝廷自然会追究到底。我上任时间较短,他们一时间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周进听后怒道,“大胆。这松江府城,难道不是大周朝的天下了么?竟然有人胆敢谋害朝廷命官?”
“小声点,小声点。”张安世急忙劝道。
“小心隔墙有耳。”张应华也出言劝阻。
“这是为何?”周进不解道。
张安世便介绍道,“松江府同知曹仲大人,不知道在这座顺天府衙之中,安插了多少眼线,若是让他听了去,怕是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周进更加纳闷了,“我是松江知府,秩正四品,他曹仲作为松江府同知,是我的属官,秩正五品,难道我还需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张应华笑了笑,不敢说话。
张安世解释道,“曹仲大人在此地任职已久,长达五六年时间了,他又是礼部堂官钱敬文大人的门生,在江南钱氏家族、查氏家族那里,都有不少干股,得罪他,便是得罪了这些江南望族,到时候不要说那一千万两银子了,即便是往年应收的钱粮赋税,只怕也收不上来。”
“还有这种事?”周进沉吟道。不过,既然张安世和张应华二人,都吓跑了胆子,周进也不会强逼他们眼下立即打鸡血,总得手头上的力量更多了一些之后,再考虑如何进行下一步。
周进回到松江府衙后院中,他是松江知府,自然占据了松江府衙后院之中最大的那处院子。
不过即便如此,也才三五亩大小,可他房中妇人众多,又带了诸多护卫上任,大家都凑在这处院子里,难免感觉十分拥挤。